“說的好！”沈新乾給鼓掌，其他人也跟著鼓掌。

    倆孩子只有一天假期，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回訓練營。

    沈衛民昨天從京市玩具廠拿名譽顧問的身份簽字租借出來一輛汽車，等他離開的時候再還回去。他們一大家子好不容易到京市，沒有代步工具可不成，現在就派上了用場。

    天還黑著，一家人都起來送倆孩子。

    “爺爺奶奶，你們趕快回去吧！這個周天我們還回來，到時候我想吃奶奶做的燉雞塊?！崩罴铱祻拇皯羯斐鲱^去。

    “好，奶奶答應了。放心，肯定給你做?！?/br>
    “謝謝奶奶！”

    葉聰則四周看了看。

    “小嬸嬸現在比較辛苦，天亮才睡下，小叔沒有叫她起來?！鄙蛐l民低聲解釋道。

    葉聰點點頭，“小嬸和弟弟肯定都非常健康的?！?/br>
    沈衛民摸了摸葉聰的腦袋，“嗯，一定會的?！?/br>
    送走倆孩子之后，一家人就像xiele勁兒一樣，就連昨天還感覺新奇的收音機都不香了。

    “上次送他們來京市，回家也沒見你們倆這么難受，這不是周天就回來了？”沈衛民勸兩老想開點。

    “一想到咱們回家，就留下倆孩子在京市過年，我這心里就不得勁?！崩钫墟酚X得虧欠。

    沈衛民眼神一動，他們之前商量過最好是在年前趕回去。萬一趙琪在京市生產，就得在京市坐月子，耽擱來耽擱去兩三個月就過去了，家里怎么辦？工廠怎么辦？

    不過沈衛民私心覺得趙姑娘生在京市也不錯，這里是首都，醫療等各方面情況都要好太多。不過現在都說不準，只能兩手準備。

    沈衛民擺弄著收音機，“等回家，我也給你們置辦一臺，權當解悶了?！?/br>
    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這個建議。第一次出師不利，那會兒他還沒有成為沈衛民，結果被爹娘混合雙打說他敗家。第二次是他剛到機械廠工作那會兒，覺得挺好玩，剛張嘴就被李招娣通知堵住了。第三次就在年前，家里條件其實已經很不錯了，但是二老還是不同意，說他們家不能做第一個，自古槍打出頭鳥。

    那一瞬間，沈衛民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不管是爹還是娘，說到底都是為他考慮，為了他的形象，為了他的前途。其實按照沈家溝食品加工廠的發展，沈衛民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其中必然存在風險，家里為了把這種風險降到最低，一直以來都夾著尾巴做人，奉行一切小心為上。

    沈衛民覺得窩心的同時又覺得十分幸運，有這樣的爹娘，他何其有幸？不過有一句話他還是要說。小心是必須的，但小心到這份上沒必要，收音機確實是稀罕貨，但是萬萬不到家里有就會被猜忌的程度。

    他在這邊等著沈新乾和李招娣同志表示反對，卻發現他們這次都沒有說話。

    沈衛民眼睛一亮，果然人類都抵不過真香。

    下午，他們的行李送到了，一家子開始忙活著整理行李物品。

    “琪琪現在不方便，除了必須要參加的活動還是留在家里為好。我和你爹也不湊這個熱鬧，你自己看著辦?！崩钫墟范?。

    沈衛民點頭，他當然知道他娘是在和他給京市相熟朋友送節禮的事情，既然已經來到了京市，包括程家、鄧家、葉家以及谷家，沈衛民都需要親自前去拜訪，這是基本理解。

    不過沈衛民有自知之明，雖然說上門是客，但這句話并不是用于門戶相差太大的家庭之間，“娘，您放心?！?/br>
    節禮必須要送，但想要借由送節禮和各家搞好關系，那簡直是天方夜譚。沈衛民和這幾家的關系，從來都是通過他們家里單個人維持的，之前兩年他面面俱到，逢年過節禮都會到，今年親自到了京市，當然不能跌份兒。

    沈衛民當然想和他們幾家有關系，不管是從個人還是家庭角度上都有益處。但讓他趴在地上把關系維持下去，他并不愿意。且不說風暴正在來臨的現在，人人自危，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就說沈衛民骨子里的傲氣，都不會允許自己這樣活著。

    他沒天真到以為自己和這些門戶來往的時候，還能保持平等肆意，但要讓他把頭顱低到塵埃里，也是不可能的。

    沈衛民按照遠近親疏給各家備李，并親自送了去。意料之中的，大家待他都挺客氣，但要說別的就沒有了。

    沈衛民也不在意。

    接下來的幾天，沈衛民陪著趙姑娘去隔壁參加公共活動，為了便于水平相當的藝術家交流，公家舉辦了一系列活動，最后一項就是帶領全體藝術家參觀京市。

    沈衛民和領導商量之后，獲得批準，他可以自己開車帶著趙琪跟著大部隊。主要趙姑娘現在各方面都不方便，有家人陪同照顧是最好的，也省了其他人麻煩。

    沈衛民這邊高興，出發的時候，一家人齊上陣。

    “你們這是？”領導看他們一家齊齊整整，有些疑惑。

    “這是我爹娘，這次沾著兒媳婦的光才有機會到京市來一趟，就想逛逛走走，但是沒人領著又不敢，只能湊這個機會。您放心，除了趙琪同志，我們絕對不占公家一分錢，咱們自備干糧?！鄙蛐l民憨笑。

    領導一看后座，他們果然自備飯盒，心說這位同志政治覺悟真高。其實他們是允許帶家屬的，畢竟人民藝術家從人民中來到人民中去，如果沒有家人支持，也不能完成自己的追求。但是，人家同志政治覺悟如此高，他多說反而討嫌，對比之下另一家就有些可惡了。

    接下來幾天，領導對沈衛民一家人多有照拂。

    不過千算萬算，他們到底和馮家人對上了。

    第163章

    和馮家對上, 是沈衛民沒有想到的事情。

    在他看來，馮家根本無關緊要，根本不需要他費心。這幾天下來, 領導也會時不時在他跟前提馮家人，當然是作為他們的反面教材。

    整個隊伍中, 馮家一共來了六個人, 馮婆子、她兒子兒媳婦、馮憐喜以及劉佳母子。這不是這組織添亂嗎？領導能對他們好聲好氣就怪了。

    沈衛民在意的則是劉佳母子和馮家人一起出現了。這本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劉佳的母親是馮婆子的徒弟, 但是火車上發生那一遭事情之后，雙方竟然還能和諧相處，沈衛民怎么就這么不相信呢。

    這么一出，讓沈衛民更加確定不能摻和進他們的恩怨。因此，尋常遇到馮家人, 他頂多會點頭示意下, 連最基本的搭話都沒有。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們不是同類人，過多來往必遭反噬。

    對沈衛民來說, 遇見馮家人只是生活中的插曲，他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好好游玩。這幾天他們去了□□、故宮、天壇，今天大家則要集合去八達嶺。

    行程安排不算緊密，到名勝古跡之后，除了要不是游玩閑逛，要不就是三五成群切磋技藝，根本不會讓人感覺勞累。

    對于勞累認識, 這里面最有發言權的是趙琪。作為她這個月份的孕婦，如果是管的多的婆婆恐怕只會讓她老實待在家里，出去走走都得緊張的跟什么似的。李招娣當然也擔心, 但是看到兒媳婦紅潤的臉蛋兒，每天精神飽滿，看上去比兒子還要健康，她到嘴邊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每次出發之前，李招娣都想做好萬全準備，想著最好能應對可能會出現的所有意外。因此，每次都要在家里耽擱許久。

    “娘，您準備好了嗎？能拿的拿著，不能拿的就算了?！鄙蛐l民第三次朝門里招呼。

    他當然知道老太太緊張兒媳婦緊張孫子，他當然當然也一樣，關于趙姑娘，他可比別人上心多了。自從決定要來京市，他就把趙姑娘可能用得到的東西扔進了空間里，任何情況下他都考慮到了，只求到必要時候能應一時之急。

    “好了，好了，催什么催？”李招娣提著大包小包從院子里走出來?！坝行┦虑椴荒芘侣闊?，我們當然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發生，咱們琪琪這不是處在非常時候嗎？”

    李招娣說著，伸手把兒媳婦伸出窗外的頭按了回去。

    趙琪吐了吐舌頭，瞬間變成了乖巧小可愛。

    她覺得自己身體倍棒，雖然挺著大肚子，身體有了負重，但并沒有影響她的日常生活。尤其這幾天，到處走走之后，她感覺自己精力充沛，吃嘛嘛香，婆婆和衛民哥根本用不著這么小心。

    趙琪沒有說這些，想也知道，她說他們也不會聽。

    “我當然知道娘您考慮的周到，那不是前幾天準備的東西咱們都沒有往下搬，就在車上嗎？”讓李招娣同志繼續在屋里待下去，恐怕都得想著把他們的行李都塞車里，直接隨身攜帶了。

    重視當然要重視，但不必要這么夸張。

    ·

    雖然在家里耽擱了不少時間，但到匯合地點的時候，發現他們還屬于先到的一波。

    沒到集合時間，沈衛民一家都沒有下車。這幾天天公作美，都是大晴天，不過臘月的晴天不見溫暖，出去照樣凍透人。

    沈衛民把自己這邊的窗戶打開一條縫，回頭教育從昨天就開始躍躍欲試的趙姑娘，“長城巍峨壯觀，但是你要量力而行，能走幾步走幾步。遠離擁擠，不要和人爭執，無論如何，你都要以保護好自己的安全為第一要務。如果不有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訴我。我……”

    眼見衛民哥還要繼續說下去，趙琪趕緊拉了拉他的袖子作為提醒。這番話衛民哥每天都要叮囑，昨天夜里更是連著說了好幾遍，她現在都能背誦了。難道在他心里自己就這么不會照顧自己？

    “哎呀，我都知道了?！壁w琪撇嘴。

    沈衛民捏了捏趙琪毛線帽垂下的小毛球，這小沒良心的，他這都是為了誰？

    兒子兒媳婦感情好，沈新乾和李招娣是樂見其成，時不時還要跟著附和幾句。

    正當一家人和樂融融說著話的時候，有人敲車窗，“沈同志，你現在方便嗎？我有話要和你說?！?/br>
    來人是劉佳。

    沈衛民皺眉?，F在，他對劉家母子甚至已經缺失了最基本的同情心，是，馮家是不道德，身為大師級的人物卻降維打壓，但是那些和自己又有什么關系？

    沈衛民這個人，有時候是有些自我的。如果劉佳母親激烈反抗，馮家繼而做出更過分的打壓手段，沈衛民遇見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但現在明顯不是這種情況。真要說的話，從劉佳跟著他回到臥鋪車廂，就幾乎已經敗光了沈衛民對她們的好感。

    全然陌生，萍水相逢，你卻要步步緊逼，引陌生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這是最自私自利的行為。

    誰都不是傻子！

    成為沈衛民之后，他遇見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他交好的、和他交惡的、和他反目成仇的，不管是哪類人，沈衛民其實都沒太放在心上。唯一一個沈宏志，勾起了他心底的恐懼，但他對沈宏志和向暖卻談不上厭惡，但對劉佳卻是真正厭煩了。

    “哥?！壁w琪握住沈衛民的手。

    沈衛民點頭，“我和她說兩句話，你和爹娘好好在車里待著?！?/br>
    “嗯?！?/br>
    沈衛民推門下車，跟著劉佳走到大巴車后邊，“劉同志，你有什么事情？”

    “我，我是想和你說聲抱歉，那天我和我娘打擾你們了。當時在氣頭上，說出的盡數是氣話，當不得真，希望你們沒往心里去?！眲⒓丫o張的看向沈衛民。

    “沒記錯的話，我和劉同志說話統共不超過十句?！鄙蛐l民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劉佳一噎，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她跺了兩下腳，“總之，你把那天的事情忘了吧，我和我娘從來沒去找過你們，也沒說過什么?！?/br>
    沈衛民神色平淡，眼神里卻是掩飾不住的諷刺。

    呵！想利用他達成某種目的的時候，死皮賴臉攆不走，現在另尋了出路，倒是后悔那日的所作所為了。就算是這樣，她仍然不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反倒找上無辜的受害者。劉佳這套思維方式著實罕見，可恨又無恥！

    劉佳好像忽略了一點，沈衛民一家不是任她呼來喝去的小嘍啰，沈衛民不會成為誰的保護傘，也不會成為多舌婦。他不會隨便逮個人就要去嘮嘮馮家和劉佳母子的淵源，但是上頭真要有人調查他也不會說半句瞎話。

    知道劉佳的目的之后，沈衛民興致缺缺。

    “沈同志，我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好。你也知道馮家的地位，你媳婦兒的作品這次也入選了‘人民藝術品’，以后肯定是要走這條路的，你敢肯定她以后就遇不見馮家?！?/br>
    沈衛民漸漸瞇起了眼睛，他最恨有三，不敬父母、夫妻暴力、以及有人在他跟前拿趙琪說事兒?！皠⑼?，在我的心情變得更差之前，咱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我們不是一類人，你聽不懂我說的話，你說的話只會讓我覺得惡心?！?/br>
    “你——”劉佳驚怒。

    沈衛民不置可否。

    “我就說讓你別來找他吧，看把你能耐的。一個連自己丈夫都看不住的人，整天想掌管這個掌管那個，真以為自己人見人愛??！”馮憐喜不知道從哪走了過來，對著劉佳就是一通懟。

    “我這可是在替你們馮家解決事情?！眲⒓岩а狼旋X。

    “我可不稀罕，說到底都是你們娘倆兒作，竟然想把我娘的作品據為己有，也不去外面打聽打聽，她劉三妹能有今日靠的是誰？沒有我馮家你劉佳早就餓死了，忘恩負義的小雜碎?！?/br>
    兩年的時間，人不會一成不變，或多或少都會有變化。比如馮連喜，如果說兩年前的她只是個色厲內荏、胡攪蠻纏的大小姐，那么現在的她就徹徹底底是一個囂張跋扈、惹人厭的姑娘。有一點倒是沒變，那就是看不懂局勢，興許到現在她還以為惹出這些事情的是劉佳母子，她們馮家只是受了無妄之災呢。

    劉佳張口就要反駁，中途又想起了什么事，只能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以她們娘倆兒的力量，想讓繡品改姓是不可能了，就算鬧大，也只能毀壞秦家的名聲而已，畢竟有其中確實有許多事情根本說不清。

    和記繡坊的學徒和工人管理，還延續著以前的習慣。每天到馮家上工，所用針線是馮家所有，繡品也歸馮家所有。不管是正式拜馮婆子為師，還是面試成為和記繡紡的工人，都是拿死工資吃飯。

    另外，她們前天已經達成合意，她接受了馮家的條件。如果這件事情順利解決，她將會得到好處，雖然相對于她暢想的明顯稀薄，但總比什么都得不到強。馮家還說會給她娘漲工錢，還不都是她的。

    幾全其美的結果。

    不過劉佳到底還是低估了馮連喜的嘴賤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