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走吧，別讓奶久等?！比~聰把兩個人的碗盤收拾出來，準備順便洗出來。

    “小一哥，小三哥，我們先去門口看看?！崩罴铱当饍蓚€人的外套，還不忘和程淼鄧要武說一聲。

    “快過去吧！”

    “我也想吃沈奶奶做的飯?！编囈浣乐罪?，含糊不清的說道。雖然渴望卻沒有要跟著去。

    “嗯，小三哥等著，我和小聰哥和奶說幾句話就回來，到時候讓大家都嘗嘗我奶奶的手藝?！崩罴铱荡蠓綋]手，他們都吃過飯了，再多也吃不下。

    周圍小伙伴一片歡呼。

    ·

    大門口的李招娣和高老太還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

    “這孩子和他大哥不一樣，整天毛毛愣愣，都不知道在干啥?！备呃咸缓靡馑嫉恼f道。

    “老jiejie，你這可就謙虛了，我看孩子眉眼機靈，肯定是突然想起事兒來了?！碑斨呃咸拿鎯?，李招娣當然不能附和說人孩子不好。換位思考一下，當著人面說自家孩子不好的，一般都希望人家能夸夸孩子，所以她這樣回答準沒錯。

    果然李招娣話音剛落，高老太的笑容又真切了三分?！按竺米幽憧烧鏁f話，不過我還真沒謙虛。我大孫子身高一米八，長得俊又聽話，從小就沒讓家里cao過心，現在是省城大學機械工程系的一名大學生?！?/br>
    談起她家里大孫子，高老太是一臉驕傲。

    她家大孫子這個履歷也確實值得驕傲！起碼在大多數人看來是這樣的，李招娣卻是個例外。她們今天剛認識，高老太提起了她大孫子，想都不用想她就是在炫耀。

    “那你家這個確實是厲害。我是農村婦女，大兒子還算有出息，可抵不住走的早。小兒子從小就是個沒出息的，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進縣城機械廠運輸隊待了幾個月，又辭職后去村里幫忙。老jiejie，你吃沒吃過衛民鋪子的糕點？那就是我們村兒搞出來的?！?/br>
    李招娣笑的燦爛，要她說這工廠都是老兒子辦的，但是老頭子說要低調，現在這些最好不提。那她就不提了，雖然人家不明白，但說出來她自己也爽。

    “呀！那可是了不得！”高老太贊嘆，她怎么沒吃過？來閨女家第一天，閨女說拿最好的糕點招待她，盒子上就印著衛民鋪子。后來，她還專門去供銷社買了兩盒給孫子甜嘴呢。

    “一般一般，沒出息的很?！崩钫墟分t虛，但臉上的表情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這倆孫子都是你小兒子的？”

    “那不是，早上你見到的小夫妻是我小兒子和小兒媳婦，他們年紀小，結婚兩年才懷孕。這倆是我大兒子的?！边@個沒啥好隱瞞的，李招娣也不忌諱說這個。大兒子死的光榮，死的偉大！他是帶著一身榮耀走的，后邊人提起他都要自信無比才對得起他。

    “??？那家里相處的好不好呀？”高老太好像對這事挺感興趣。

    “我是親奶，那是親小叔，怎么能不好？”李招娣笑著說道。

    高老太看李招娣笑的舒心，臉上褶子都出來了，就知道她沒有說謊。高老太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就看見倆孩子并排跑了過來——

    “奶奶，你不是說明天才過來？怎么今兒就來了？”李家康挺著急，然后四周看看，“爺爺怎么沒跟您一起過來？”

    “你小叔之前在家做了大掃除，進行了大采購，家里什么都不缺，我也沒活兒干。正好給你小嬸燉湯，就想著讓你們也嘗嘗?！崩钫墟芬贿呎f一邊把食盒遞過去。

    兩個孩子食量大，再加上程淼和鄧要武，四個孩子抵得上三個成年男人的飯量。所以李招娣提了兩個大飯盒，分量都不小，也就是她在農村干活習慣了，要不然提著這些東西還真不一定能走這二里路。

    “奶奶，您不會把家里的東西都裝來了吧？有沒有給小叔留點兒？”李家康雙手提著飯盒，憂心的問道。他奶要是把家里吃的喝的都給他和小聰哥端來，下次見面小叔肯定要撇嘴。

    “沒有，沒有，趁著還熱乎，趕快讓小淼還有小伙伴們兒都嘗嘗去，飯盒明天早上我再拿回去?！?/br>
    “李奶奶，我們食堂換人了，飯菜的味道說是不錯，以后您和我奶奶都不用一天三頓來送飯了，太辛苦了?！迸赃叺母啭i正在說服高老太，聽見隔壁的李招娣還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就出聲解釋道。

    “原先食堂真的有問題??！”李招娣趕緊問道，想起今天老兒子閑聊說的那些話，李招娣有些心慌。

    “已經解決了，今天干爸和楊叔叔歸來了?！崩罴铱禌]有說的太詳細。

    “而且您不聽他瞎說，現在食堂的飯菜也一般般，我還是想吃奶奶做的。奶，你以后每天早上過來唄，午飯和晚飯我們時間短，又要忙著上課，您就不用辛苦了?！崩罴铱蛋琢烁啭i一眼，轉身去和李招娣討價還價。

    高鵬不想奶奶過來，他想！

    食堂確實換了人，但是大鍋飯的能好吃到哪兒去。不過讓老人家來回奔波也不好，早上過來最合適，不熱，也不耽擱其他事，靈活性強。

    李招娣看孫子這樣，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看向旁邊的葉聰，“小聰，你也想奶奶早上過來？”

    葉聰有一瞬間怔忪，然后點頭，“嗯，我也想奶奶早晨過來?！?/br>
    “行，聽你們的，聽我倆寶貝孫子的?？爝M去吧，明天早上奶奶把飯盒帶回去?！?/br>
    旁邊的高鵬還不知道發生了啥，人家已經商量好了，他奶奶竟然也跟著點頭，說她們也這么辦。

    高鵬瞪圓了小眼睛，他剛剛和奶奶說了那么多，對方一句話沒聽進去。李家康和他奶奶商量，她老人家就拍板決定了。訓練比不上李家康就算了，說服老人方面竟然也比不上，想想心里還有些不平衡呢！高鵬夾了一筷子大米飯塞到嘴里。

    嗯，還挺香！

    ·

    沈衛民是晚上回到76號，才知道這些事情的，一部分是李招娣同志顛三倒四說了個大概，另一部分則是上門來的楊文也說的。

    “要說你也是夠敏銳，憑著兩個孩子的吐槽就猜到了大半事實?！?nbsp;楊文也贊嘆，上午沈衛民打電話到他辦公室說這件事的時候，正好程振華還沒有動身。

    此番來池縣，程振華的行程排的非常滿，就算他兒子也在基地，他也沒時間走一趟，但是沈衛民電話一到，他去了。一切就是這么剛巧，他們剛到基地，那幫小崽子就上趕著打配合。

    “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訓練基地原本那些人都是誰安排的?！鄙蛐l民滿臉不悅，如果不是他多了個心眼兒，這些人是不是能待到最后？這才過去幾天，崽崽們就受了這些委屈。

    “放心吧，一個都跑不了。我已經和縣長匯報過了，不管牽扯到誰都會嚴懲?！?/br>
    訓練基地那群兔崽子，背后站的人可一個比一個不得了。事情鬧那么大，相信上面很快就都知道了，他們當然要擺出態度來。

    “哦！”一聽楊文也的意思，就知道牽扯到了不得了的人。沈衛民雖然有點點好奇，卻沒有問出口，有些事情該他知道的他知道，不該知道的還是不問為好。

    所以等曲靜找上門來的時候，沈衛民是錯愕的。但是瞬間他腦海中就出現了一條線，曲靜，曲主任？

    沈新乾和陳校長是昔日戰友，現在雖然說沒有斷，聯系卻少了很多。唐曉的事情之后，沈衛民更看不上陳家人，落井下石也無外乎如此了。

    陳校長干的是文職，雖然每天被學生們氣得跳腳，但是活兒到底輕松，看上去比常年在地里刨食的沈新乾年輕了好幾歲。近來，教育界混亂，不過池縣只是個小縣城，雖然出現了苗頭，但還沒有發生過分事情，陳校長暫時還不用擔心安危。

    “老哥，我們可是很久不見面了?！标愋ｉL手里提著幾斤水果，身后跟著曲靜

    “可不是，自從混小子高中畢業，就不常見面了?！鄙蛐虑泻舴蚱迌蓚€進門。見到老戰友，他心里挺高興。

    沈衛民聽見動靜出屋，看見笑意盈盈的陳校長倒沒啥感覺，這人雖然有私心，卻極愛面子，不會明著跟誰過不去?？吹剿砼缘那o，卻驚訝不已。他們那位曲老師眼高于頂，恨不得低頭看人，竟然會親自到他家來拜訪？竟然還面帶笑容。

    “傻站著干啥，還不快去給你兩位老師倒茶?！鄙蛐虑αR。

    “我這不是看到陳校長和曲老師驚訝嗎？您先請他們兩位進屋，我這就去泡茶?！鄙蛐l民關門的時候，和趙姑娘打了眼色，告訴她來的是無關緊要之人不用出來，才去泡茶。

    走到出屋，卻發現他娘在里面?！澳缮赌?？怎么不出去招呼客人？”沈衛民好奇。

    “你這孩子，進門都不知道和娘說一聲，”李招娣被嚇了一跳，隨即壓低聲音：“你們這個陳校長愛說官話，我不想聽。至于曲老師，我跟她談不到一起去，我都跟高老太約好了，準備一塊去逛逛?！?/br>
    按理說她是得出去招呼客人，但是今天來的這兩位，說出去關系挺親近，私底下卻沒什么來往。再說老頭子在招呼呢，她出不出去都一樣。

    沈衛民聽著好笑，他往茶壺里兌了熱水，“我知道了，那您就忙自個的去背?！边M門之后，那兩人一句沒提他娘，想也不是來敘舊的。

    李招娣沖兒子翻白眼，“人家是能人，能求我們什么？你不準往上圍，送了茶趕緊回屋陪你媳婦?！?/br>
    “嗯嗯，”沈衛民點頭，看著李招娣同志偷摸走出大門，無聲笑了笑。事情要真有李招娣同志說的那么簡單就好了，也不想想人都追到家里來了，哪可能說不幫忙就不幫忙？

    果不其然，沈衛民端著茶進門，直接被陳校長拉著坐下了。曲靜和他說話也客客氣氣的，沈衛民還是第一次從曲老師這里感受到和善，雖然假模假樣的。

    “老哥，我這次上門是有事情想請衛民幫忙，因為事關我夫人的娘家親哥，這才不得已舍了這張老臉過來?！标愋ｉL嚴肅表情。

    沈新乾愣了一下，卻沒有把這件事情應下來，“他還年輕，能幫上你什么忙？你可是縣高中的校長，每年畢業這么多學生，都領著你的情。你說話可比他好使多了?！?/br>
    陳校長苦澀的笑了笑，“這件事就不成，我認識的人夠不到那邊去，也是聽說衛民能說上幾句話才找到家里來的。老哥，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成不成的，只要衛民說上幾句話就行，”

    聽到陳校長這樣說，曲靜不樂意，在桌子底下拍了幾下他的胳膊。什么叫成與不成只要說幾句話就行，這可是他們最后的希望，如果連沈衛民都使不上力，他們還能找誰去。

    陳校長把曲靜的手攥住，面上絲毫不顯，笑著看向沈新乾，“老哥，這么多年，我可只求你這一次?！?/br>
    “雖然現在衛民已經辭職了，但當初衛民能拿到畢業證，能到機械廠上班，可都是我們家老陳幫的忙，現在到我們用人的時候了。沈大哥，你們總不能不幫吧?！鼻o適時的添一把火。

    沈新乾本來還有笑意，現在卻完全沒有了，甚至隱隱還有些怒氣。陳校長說請他們幫忙，其實是挾恩相報。陳校長以前確實是幫過他們，包括沈衛民上學，包括后面沈衛民找工作，他都出了一份力。

    沈新乾雖然是個莊稼人，但是有幾分見識的?，F在這個時候和這種事情扯上關系都=不好，只有穩穩當當做自己的事，才能顧全自身。尤其老兒子本來就扯了一個大攤子，如果再管其他的事……

    步子跨的太大，容易扯到襠！

    陳學義陳校長也不說話，靜靜的等沈新乾開口。

    “陳校長，曲老師，何必把話說的這么絕。我這人脾氣不好，和我爹不一樣，把我惹急了，我可不管別人曾經對我怎么樣？”沈衛民沒想到自己去廚屋拿個碗的功夫，再回來就聽到了這些不愛聽的。

    “你曲老師也是著急，并沒有針對誰的意思。曾經那些幫助都是我自愿的，和現在請你們幫忙沒關系。衛民啊，這件事情我們確實沒辦法了，這才想請你幫忙?！标悓W義滿臉悲痛。

    沈衛民“哼”了一聲，他走到桌邊，把碗放在自己跟前，給自己倒了碗茶，“來家里這么久扯以前扯現在，兩位倒是說說你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陳學義和曲靜對視一眼，都沒有率先開口。

    “二位不說，不如讓我猜猜?！鄙蛐l民喝了口茶水，“你們莫不是因為曲主任的事情，才求到我家里來的?！?/br>
    陳學義和曲靜神情一僵。陳校長率先反應過來，“衛民，你知道這事兒？”他們只知道曲主任出事了，可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具體出了什么事。

    沈衛民竟然知道！

    曲靜也目光灼灼的看著沈衛民。

    “如果是因為曲主任的事情，那兩位可是進錯門了，出城往右七里半，現在申請應該能見著面?！鄙蛐l民淡定的說道。

    “你胡說什么！”曲靜站起來指著沈衛民，“在學校里就不學好，出了社會滿口謊言，現在竟然還詛咒人進監獄?！?/br>
    出城往右七里半，就是七里半監獄，是關重型貪污罪犯的地方。

    沈衛民抬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曲靜，“以前我上學的時候，大家都說曲老師生活水平高，一件連衣裙頂得上普通人家半年的工資，按理說這樣的支出遠遠不是你的工資能支付起的，就算加上陳校長的也是不夠，那些錢是哪里來的？”

    曲靜瞳孔放大，她下意識躲過沈衛民的眼神，“關你什么事？那是我的錢?！?/br>
    “是不是你的錢應該很快就能清楚了？畢竟公中辦案查的仔細，貪污犯的錢從哪來又往哪去，都能查的清楚?！鄙蛐l民溫聲說道。

    隨著沈衛民說話，陳校長感覺口干舌燥，手顫抖著，連碗都端不起來?！啊l民啊，這些消息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今年咱們縣的訓練基地重啟，從第五軍區抽□□官訓練員訓練一批少年兵，我家倆孩子就在其中。沒成想進去之后吃的極差，追究原因是食堂出了問題。經過查證，竟然發現上頭批下來的款項僅十分之一用在了食堂?！?/br>
    “兩位不如猜猜當初接這任務的是誰？”

    陳校長和曲靜面如死灰，如果事情已經證實到這種成堆，那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無異是徒勞。不僅僅是這樣，這事情還可能連累他們。

    想到最近從老伙計那里聽來的事情，陳學義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沈衛民不再管他們，而是轉身看向沈新乾，“你兩個孫子就被這事坑了，要不是程大哥和也哥過去，這幫孩子到還得再遭罪?！?/br>
    要不說這些人可惡呢？款項批下來的時候，就侵占一部分據為己有，剩下的一部分竟然也沒有完全用在基地。訓練基地內，教官和孩子分開吃飯，就是偶爾過去，不仔細調查也看不出端倪。更何況還有許多菜做出來只為了做樣子，根本不會端到崽崽們跟前，最后都被他們私分了。

    按理說，進入訓練基地的必須是公務人員，在曲主任的調兵遣將中卻任人唯親，直接把小舅子調到食堂去當主管，也就是那個胖大叔。

    他也真是敢！

    幸虧事情及時止損，再耽擱下去可能會產生什么后果，沈衛民都不敢想象。反正如果他家孩子受到傷害，他是無論如何都要讓對方付出代價的。就算是現在，傷害并沒有真正產生，沈衛民胸口這口悶氣還是沒有消下去。

    這件事情上，沈衛民作為家長不是孤獨奮戰，基地里不只有他家孩子，他是沒權沒勢，但有的是有權有勢的。就是林建業本身和這件事情也有莫大關系，他是曲主任的頂頭上司，也是受害者鄧要武的親姑父。

    再加上曲主任本身就不干凈，如此，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善了。

    沈新乾領會到兒子的意思，也非常氣憤。當著老戰友，他沒再火上澆油，不過眼中的嫌棄和不屑已經要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