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之悍夫 第4節
分飯是李招娣的活兒,李娟子在旁幫忙。玉米面糊糊,高粱面窩頭,再加上自家腌咸菜,這就是農家的晚飯。窩頭還是因為農忙才加的,地里活重不吃飽要壞身體的,平常就都是糊糊就咸菜,甚至村里還有不少人家農閑時只吃兩頓。 只能說這個年代人們日子普遍苦。 沈家人多,吃飯時需得男女分桌,不然坐不下。座位是固定的,沈衛民坐在沈爹身邊,身后是李招娣。 因為白天遭了罪,沈衛民今晚吃專餐,玉米糊糊,芝麻油涼拌野菜,半個白面饃饃,還有個雞蛋,和桌上黑乎乎的飯菜形成鮮明對比,但是誰都沒露出驚訝。這是慣例了,哪次沈衛民“病”后,都是這個待遇。 大人能控制住,幾個小 的可不能。沈衛民剝雞蛋的時候,沈宏文都要把他手盯穿了,李娟子懷里的小妮也開始哼哼唧唧。大妮沒什么表情,端的住,二妮努力學她姐,不過道行尚淺,眼神時不時還是忍不住瞟過來。 一時間,沈衛民充滿罪惡感。他迅速剝了殼,轉身把雞蛋放到李招娣碗里,“娘,我上午吃過了,這個你吃?!?/br> 屋里一靜,除了不懂事的小妮,其他人都詫異的看過來。家里誰不知道三柱(小叔)好吃獨食。這是第一次見他把到手的吃食讓出去…… “娘吃這個做什么,你吃,補身體呢?!崩钫墟沸χf道,還意圖把雞蛋夾回去,她三柱子有這個心就夠了,她個老婆子吃什么雞蛋。 沈衛民抬手擋了回去,說什么不要:“您吃了補身體唄。您喂的雞,您沒比誰少干活,家里上上下下都是您cao勞,吃個雞蛋怎么了?” 李招娣被兒子夸得很激動,她看向沈爹,“老頭子,三柱子夾給我個雞蛋?!?/br> “你就吃吧,孩子一份心意?!鄙蛐虑呛?。 李招娣把雞蛋從中間夾開,分了一半給沈爹,“也讓你沾沾我的福氣?!?/br> 沈爹也不拒絕,一筷子塞到了嘴里。 沈衛民:“……”感覺自己被塞了一嘴狗糧是怎么回事? 讓出去一個雞蛋已經是極限,剩下的沈衛民在李招娣憐愛的目光下吃光了。 沈家溝沒有通電,天一黑村里一片漆黑。不過一天中難得的清閑,村里有不少人湊到村西頭的大榕樹下納涼,侃大山。 沈衛民從前沒出去過,現在更不會。 他準備洗漱后就去睡覺,沒有電子產品的時代,被迫健康的生活,習慣了也不賴。 沈衛民正刷牙,有人推門回來了。 “小叔?”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間的聲音充滿著不可置信的驚訝。 “宏志回來了?”沈衛民含糊不清的應答,看見他至于這么吃驚? “小叔,你怎么在這?”沈宏志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沈衛民吐掉口中的漱口水,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他不在這能去哪兒?回學校?現在也沒開學啊,再說這件事情不是還沒談妥你?!啊趺催@么問?” “沒……沒什么?!鄙蚝曛菊Z氣有些失真。 沈衛 民皺眉,覺得這個大侄兒怪怪的。 回屋的時候,沈衛民還聽見沈宏文咋呼著讓他哥走路看道的聲音。 短短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情,沈衛民覺得自己應該睡不著的,沒想到沾枕頭就沒了意識。 沈衛民睡的沉,再醒來已經半晌了。 沈衛民爬起來,洗了把臉,去廚房覓食。飯櫥最里面的框里,放著半個白面饅頭,一個雞蛋,一小碟酸蘿卜,還有一壺熱水。沈衛民取了個干凈的碗,沏了杯麥乳精,坐在堂屋屋檐底下的飯桌上用飯。 今天云多,太陽沒有完全發力,只暖洋洋的照著大地。沈家靜悄悄的,遠處山上不知名的鳥嘰嘰喳喳,一派歲月靜好。 解決了早餐,洗干凈碗放回去,沈衛民決定出去走走。 順著小徑上山,太陽斑駁的光影在地上流轉,讓人心曠心怡。沈衛民走得不快,但是體力比給力,沒多久就感覺乏力,找了一塊光溜的石頭坐下來,平躺在地上感受著大山的寧靜。 回去的時候,沈衛民繞道去了東頭的吊河,吊河是為數不多從別處流經此地的水流,是沈家溝除了吃用水之外賴以生存的水源,河不深,水流不急,常有人在里抓魚捉蝦,俗稱的東洼,就是這了。 昨天去大生叔家時,沈衛民就好奇里面有沒有魚。沒辦法,他現在只要想著名為“rou”的事物,嘴里就不自覺分泌口水。 這個點大家都在南山坡收糧食,一路上也沒見著人影。到了地方,卻看到有人……正在捉魚。 那人裹得嚴實,青蔥白皙的手指握著尖頭竹梢,眼疾手快叉進水里,再抬起下面就有一條約三斤重的鳊魚。 漂亮! 人把魚放到旁邊竹簍里,沈衛民這才看到竹簍里已經躺了四五條,收獲很喜人。然后沈衛民看到人拿出一把菜刀,蹲在溪邊準備殺魚。 沈衛民實在好奇這人是誰,想著是不是招呼一聲。 正巧人轉過身來了。 沈衛民第一反應是對方眼睛很好看。 第7章 突然的對視…… 沈衛民眼利,只看這雙水靈漂亮的杏仁眼,他就認出這是昨兒才見過面的趙琪??粗郧闪胬男」媚锞谷贿€有這手絕活,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被剛剛小姑娘叉魚的利落身姿給鎮住了,一時之間,完全忘記打破這份平靜。 趙琪也像是被點了xue,站在原地動都不動的。 山風吹來,暖風拂面,趙琪終于有了動靜。只見她動作迅速的把刀扔到地上,然后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指著魚筐,小小聲說道:“不知道是誰丟在這里的魚?!?/br> “???”沈衛民無意識應了一句,反應過來有些詞窮,他想說他其實都看見了。他還想說其實不用這么慌張,他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看到。 現在什么都強調集體,強調公有,但還沒有嚴苛到必須怎樣,但讓人看見到底是不好。 不過瞧著小姑娘強裝鎮定的樣子,沈衛民覺得順著說才是明智的選擇,他掩唇咳嗽兩聲:“……我從那邊過來沒見著人,大概不是咱們村兒的?!?/br> 趙琪趕緊附和的點了幾下腦袋。 “那個……我該回家了,”沈衛民轉身要走,雖然想知道他要是一直呆在這,小姑娘準備怎么辦?但還是算了。 “哎,你干啥走???”后面傳來歡快腳步聲。 一股魚腥味湊近,沈衛民回頭,就看到趙琪提著竹筐跟上來了,最上面是那把菜刀,明晃晃的,陽光照射下刺人眼睛。再往上看,是張白皙細膩的臉蛋。 沈衛民不明所以,正常對方現在不該巴不得他趕緊走的嗎?沈衛民:“我該回家了?!?/br> 趙琪擋到了他面前,彎了彎眼睛,露出兩個小酒窩:“既然沒有人在,我們就把這魚分了吧?” “……就不了吧,”沈衛民有些掙扎。 “沒事,沒事,誰讓那人傻,叉了魚也不知道拿走,放在這里讓我們撿便宜?!壁w琪利落的拿草繩拴住兩條最肥的,笑著遞給沈衛民,“給你?!?/br> 沈衛民:“……”他是不是該矜持的拒絕呢,人家小姑娘叉這些魚也不十分容易,腦海中立刻閃過剛剛趙琪叉魚的那一幕,沈衛民默默接過魚,“謝謝?!?/br> “不客氣,”趙琪答得很快,接著又反應過來這魚不是自己的,稍微扭扭捏捏擺了擺手,“這又不是我的魚,是我們運氣好?!?/br> 沈衛民想笑,又覺得不妥,“你說的對,該謝謝捉魚的那人?!?/br> “……那也應該謝謝我,我先發現的呢?!壁w琪顯然覺得自己有點虧。 ???沈衛民要被繞暈了,他掩唇咳嗽了兩聲,“你說的對?!?/br> “那我回去了?”沈衛民指了指背簍,提醒:“你也快回去吧,再晚大娘嬸子回家做飯了,傳出去了不好?!?/br> 趙琪點點頭,提起魚簍轉身走了,一蹦一跳的,很歡快。 沈衛民無奈的搖搖頭,稀里糊涂拎著兩條“戰利品”回家。 魚已經被叉死了,放著到晚上不定就臭了,沈衛民蹲在水缸旁邊收拾魚,刮鱗、掏鰓,開膛刨肚去內臟,搓黑膜,兩條魚沒用幾分鐘就整好了。 把魚放進干凈的瓷盆中,撒上大鹽,放到窗紗櫥里。 沈衛民喜歡吃魚,卻極不喜歡魚腥味,把收拾魚產生的垃圾處理掉,又沖澡換了衣裳,才感覺好受些。 回東屋,沈衛民取了紙筆,準備給自己定個規劃。明早村里有驢車去鎮上,他要跟著去鎮上看看。 雖然接收了原主的記憶,但畢竟沒有真正經歷過,許多人和事都蒙著一層陰影,還是親自去闖闖看看比較好,到時候就能知道他接下來該做什么,他的優勢以及能力能讓他干什么。 他從來不大無把握的仗。 一上午,沈衛民都在整這個。 因為要給老兒子準備“養病餐”,中午是李招娣回來做飯。她走進廚房,先點火燒水,然后再忙活其他的。打開窗紗櫥,看到里面的盆,她朝東屋大喊“三柱,三柱?!?/br> “咋了?娘?!鄙蛐l民嚇了一跳,趕緊跑了出來。 “這魚咋回事,你老舅送來的?”李招娣實在想不出別個人了,至于她三柱子,這是個會吃的,指望他能抓魚還給收拾好,她還不如指望魚自己跳進鍋里。 “我送水回家在吊溪那邊撿的,看著給收拾了?!鄙蛐l民表功,他還沒到做好事不留名的境界。 “啊,”李招娣淡定的端著盆進了出屋,這魚撿的她信,要說三兒給收拾,她可不信,應該 是本來就收拾好了。指不定是誰收拾好離開一下,就被三柱子給撿回來了。 還回去?咋可能?這年頭吃口rou多不容易。再說了這不上工在河里捉魚的能是什么正干人,吊河里的魚是大家伙的公共財產,就是被“撿”走,那個誰也只能吃啞巴虧。 “明兒你去趟鎮上,把這條小點的給你大姐捎去,后屋還有點山菌子,一并給帶去。另一條明兒晚上請你大生叔過來,燒了給你爹他們當下酒菜?!崩钫墟啡詢烧Z把兩條魚安排好了。 “……娘,就兩條魚?!彼麄兗疫@么多人,都不夠分一口的,還送去給大姐家一條。 不是沈衛民小氣,相反他大姐對他可好。沈衛民記憶中唯二印象比較深刻的婦女,一個是他娘李招娣,一個就是他大姐沈秀。 他只是覺得不值當,這一條魚送過去,他姐少說著也要回一塊rou,比較之下還虧了。倒不如兩條都燒了,一條請大生叔,一條家里老少都分兩塊,嘗嘗鮮。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招娣點著額頭揮退了好幾步,“你懂什么,讓你去你就去?!睋靵淼聂~還想大肆宣揚怎么的,還妄想一家都吃的肚兒溜圓,她發現這孩子真是不當家不知苦。 “……知道了?!鄙蛐l民這個胳膊擰不過他娘的大腿。 李招娣摸出個雞蛋,打在碗里,一邊攪和一邊教育兒子,“你大姐戀家,你對她好一分,她能還回來三分。不然這么好的婚事我為啥不安排你二姐,堅持讓你大姐去,你大姐比你大姐夫還大兩歲呢,最后愣讓我給說成了。 還不是看中她平常對你好,她對你也是娘當初對她好。你看村里做后娘的,有幾個比得上你娘的。就說你二嫂,當初要不是我,她能讓她后娘折磨去半條命。就是這人啊,自己想不開鉆牛角尖里出不來,外人說什么都白搭。 不過這姑娘嫁出去就是人家里的了,再來家里就是客。要維持感情得有來往。這親戚啊,他有十分,你有三分,交往過程中他付出三分,你起碼得付出一分,才能處下去,不然早晚得黃了?!?/br> 沈衛民坐在灶臺邊,聽李招娣絮絮叨叨,并不覺得厭煩。李招娣只是一個農村婦女,甚至都不識字,這些都是她 的生活經驗所得,說給兒子聽是想自己的孩子少走彎路,少受罪。 原主卻從來沒有好好聽過一次,記憶中每到這時候原主不是神游太空去了,就是干脆找借口離開,他倒是想多聽聽。 李招娣詫異于她家三柱子的乖巧,擱在以前早就跑沒影了。今兒竟然乖乖聽訓,還一副我錯了我一定改的樣子,現在不抓住機會更待何時,于是繼續—— “還有你爺奶那,說幾次讓你多去晃悠晃悠,你偏不聽。娘什么時候害過你,你長得隨了你奶年輕的時候,老兩口稀罕著呢,他們嘴上嫌棄,哪次回家的時候不給你塞吃的。 你奶那好東西多著呢,你看你大伯大伯娘還有你大堂哥,哪個不是人精,在你爺奶跟前還不是溫馴的跟貓似的,不就是想著二老百年后把東西都留給他們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