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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知禾本來想一起去，被林昭以外面風大為由摁了回去。

    李知禾坐在床上等。雖然環境簡陋了一些，可林昭畢竟是來探望她的。她想找些東西出來招待林昭。

    封閉式的畫室實在物資匱乏。李知禾只能燒一壺開水，找了個沒怎么用過的玻璃杯洗干凈，給林昭倒了杯熱水。

    杯子里的水都快涼了林昭才回來。李知禾緊張地站起來，問：“孟老師沒為難你吧？”

    “還好?！绷终巡辉讣氄f具體是怎么解決的，他只告訴李知禾結果：“孟老師說不會再計較剛才的事了。還讓你休息一天，把病養好了再回去上課?！?/br>
    林昭把來之前在藥店買的藥拿出來，遞給李知禾：“我不太清楚你的癥狀，所以每種都買了一盒。你吃不完可以留著下次，不是，下次如果有別的同學生病了可以給他們?！?/br>
    林昭本打算把水果和藥拿給李知禾就走的，還能趕回去上下午的課?？涩F在……

    “我給你買了很多水果，但是剛才過去賠不是的時候全送給孟老師了?！绷终堰€把身上僅有的幾百現金也塞給了孟老師?！拔疫€買了一個這么大的貓山王榴蓮，”林昭用雙手比劃了一下，“也給孟老師了?！?/br>
    “那么大的榴蓮？”失去榴蓮的心情似乎比被罵更讓人難以忍受，李知禾痛心道：“真是便宜他了?！?/br>
    林昭把那袋藥收回來，說：“算了，你跟我一起出去。我再給你買一個?！?/br>
    “不用不用，不能再讓你花錢了?！崩钪陶f：“你帶我去就行，我自己買?！?/br>
    “那走吧，正好去醫院看看你的感冒?！绷终颜f。

    李知禾去找孟老師開請假條，順便拿回來了已經半個月不見的手機。林昭在校門口等她，一見她下來，老遠就說：“你別跑太快了，跑太快又要咳?！?/br>
    林昭站在路邊等車，李知禾去旁邊便利店買了個口罩戴上。林昭看見她過來，揶揄道：“你跟明星似的?！?/br>
    “我不想把你傳染了，”李知禾說：“別嘲笑我，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戴口罩還成為潮流了呢?！?/br>
    “我不怕傳染，我抵抗力好?！绷终训皖^看向手機里打車軟件的車輛信息，問李知禾：“你們畫室都沒有醫務室的？同學就不怕你傳染給他們？”

    “怕啊，所以我特地坐在角落的?！崩钪陶f：“不過在畫室里累出病的同學太多了。學費那么貴，缺席個叁五天的那都是錢，大家基本都是帶病堅持上課?！?/br>
    “也就是說，現在我們每在外面多待一秒，錢就被多浪費一分？”林昭感受到金錢像河水一樣在耳邊流逝。

    “對，時間就是金錢?！崩钪陶f：“這件事千萬別告訴我媽?！?/br>
    “你mama如果知道你病了她肯定也會支持你請假看病的?！绷终训谝淮晤A感到原則問題上他一定會和周麗蓉達成共識。

    出租車上，林昭指導李知禾在小程序上掛號。李知禾爭分奪秒地完善信息、選擇科室，總算掛上了醫院呼吸內科當日的最后幾個號。

    走進醫院，李知禾徹底被如此“盛況”驚住了，“人也太多了吧……”

    “好一點的醫院都這樣，很多外地人會專門來看病的?！绷终褑枺骸澳闶嵌嗌偬?？”

    “398號，”李知禾看向滾動屏幕上的紅字，絕望地發現才叫到105號，“不然我們還是隨便找個小診所吧？”

    林昭內心有些抗拒。最近降溫降得驟然，流感肆虐。他認為還是在大醫院根治了最好，別在小診所耽誤病情了。

    “那我們先去吃午飯，”林昭給出折衷方案：“吃完再回來?！?/br>
    醫院附近沒什么像樣的飯館，他們找到一家湯鍋店。李知禾想吃些熱乎的，林昭也這么想。

    醫院周邊恰好是老城區，人一多，李知禾的咳嗽更厲害了。林昭去旁邊超市買了幾瓶水，還買了個兔子保溫杯，方便李知禾以后裝熱水帶去教室。

    林昭回來的時候，李知禾正彷徨不定地往外張望，看見他出現才安下心。

    林昭一點也看不透她，失笑道：“你是怕我丟下你走了？”

    “不是，”李知禾捧著水杯說：“我來這里這么久了，還從來沒出過畫室。感覺一切都好陌生好可怕，真想去那些著名景點逛逛?！?/br>
    “你以后有的是時間去逛，現在還是把重心放在高考上吧?！崩钪态F在的茫然、焦慮，一年前的林昭也經歷過。他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李知禾：“你的人生還有很多很多年，不用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放在這一年?！?/br>
    林昭補了一句：“也不用像蔣瑤那樣，把所有應該完成的事都放在前叁十年?！?/br>
    想起蔣瑤那些莫名其妙的人間規則，李知禾撲哧笑開了。

    “我這次要出來這么久，也不知道爸爸mama吵架沒有?！崩钪毯芟胨麄?，她神神秘秘地對林昭說：“根據我的調查，宋阿姨還沒有放下我爸。她之前還給我爸發信息了?！?/br>
    “宋阿姨也太過分了?！绷终氧酒鹈碱^：“不過她應該是單方面的，不能構成威脅?！?/br>
    “對啊，我爸應該不會搭理她了。唉，我現在不能受這些事情影響?！崩钪陶f。

    湯鍋被猛火煮得沸騰起來，帶著食物香氣的裊裊煙霧隔在兩人中間。

    林昭遲疑著開口：“我問你，那個孟老師那樣說你，你難不難過？”

    李知禾正在拿著勺子舀湯，她垂著眼，說：“本來是有一點的，但是現在一點都不難過了?！?/br>
    林昭嘴很笨，不懂應該怎么安慰李知禾。只能一遍一遍地說：“再堅持一段時間就好了，上了大學就好了?！?/br>
    *

    回到醫院，人還是那么多。李知禾提前跟林昭說好：“我不想吃藥，我想輸液。我們等一下進去了就這樣給醫生說?！?/br>
    林昭想起來時間就是金錢的真理，同意道：“也好?！?/br>
    林昭坐在等待大廳給輔導員打了個電話請假。他們3點才被叫進門診室。醫生仔細檢查了李知禾的喉嚨，再聽了聽她的心肺。確定她已經有炎癥了，李知禾一咳起來就容易喘，再這樣下去可能會惡化成支氣管炎。

    李知禾傳達了自己還有急事，想要快點好起來的想法。醫生對高叁學子表示理解，給她開了霧化和掛水的單子。

    李知禾本就是個容易生病的體質，猛地一到這么干燥陰冷的地區，學習強度又大，身體的確很容易出問題。

    林昭把新買的兔子保溫杯灌滿熱水，李知禾一下午就喝了叁杯。

    “以后也要記得多喝水，”林昭別走邊囑咐：“你每次一畫畫就是幾個小時，廢寢忘食的?！?/br>
    還沒走到霧化室，他們聽見此起彼伏的小孩哭聲。李知禾在護士站領了藥水和霧化機子，剛一轉過身，手里的東西被奔跑的小孩全給撞掉了。

    林昭趕緊蹲下撿起來，他走在前面找了個角落，組裝上霧化噴嘴。李知禾一帶上面罩就很想笑，林昭只好關掉開關，舉著設備，說：“等你笑夠了我再打開?！?/br>
    李知禾更想笑了，她把面罩放在臉上，說：“你看我像不像生化電影里的人？你拍張照給我看看?！?/br>
    林昭拍了一張，拿給她看，李知禾果然又是一陣狂笑。

    “mama你看，這個jiejie也不好好做霧化?！币粋€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

    李知禾轉頭一看，說話的小朋友被林昭瞪了一眼，哭唧唧地回去找mama了。她再去看林昭，他果然面色不善。

    “你別對小朋友那么兇，他們那么可愛?！崩钪陶f。她老老實實地帶上面罩，決心要做個好榜樣。

    “你很喜歡小朋友？”林昭問。

    李知禾說不了話，只能點頭。還伸出一只手揮舞了一陣手語，反正林昭是一個詞也沒看懂。

    李知禾是想要組建正常家庭、生兒育女的。她對婚禮和家庭都有憧憬，這在她和蔣瑤聊天時林昭就聽見過。

    林昭：“我不跟你說話了，你好好做吧?！?/br>
    *

    做完霧化，天色已經晚了。只要天氣一冷，夜晚就總是顯得寂寥。

    林昭去護士站要來了李知禾晚上還需要輸液的吊瓶，裝進袋子里，說：“我們先去吃晚飯。晚上在學校附近找個地方給你輸液?！?/br>
    “好?！崩钪陶靡膊幌肜^續待在醫院了。

    林昭打了輛車，在后排熟門熟路地向司機指揮交通，讓他停在Y大東門。

    “你想吃點什么？”來到林昭熟悉的區域，他信手拈來地介紹：“那邊有火鍋、中餐、砂鍋粥、和西餐，味道都不錯。這邊基本上就是些小吃和奶茶店?！?/br>
    林昭還在絞盡腦汁地想有什么好吃的。另一邊，李知禾已經盯著來往的人群，看傻眼了。

    來來往往的大學生里，有在外套里穿露臍裝的，有把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還有性別各異的兩人組合光天化日下接吻的。重要的是，沒有一個人覺得這些行為有任何問題。

    現在已經晚上九點了，街道依舊燈火通明，各色店鋪門庭若市。叁叁兩兩的青年們聚在一起，他們甚至會小酌兩杯，但口中談論的話題依舊是文獻讀到哪一篇了、明年想去哪個發達國家交換云云。

    “這哪里是大學……”李知禾感覺整個世界觀都受到了沖擊：“這明明是天堂吧！”

    “哪有這么夸張?！绷终岩膊粏査氤允裁戳?，就近把她拉到身后的砂鍋粥。

    李知禾的心情還是沒有平復，她激動地說：“你們這個大學是很好的大學啊。學霸不是都應該很書呆子的嗎，戴著厚厚的眼睛，每天揣著書，行色匆匆地往返于教室和圖書館？”

    “你說的這種人也有，但是很少?！绷终呀忉尩溃骸案嗟娜耸菍W習和娛樂都不耽誤的。你看酒吧門口那些人是不是都玩得挺開的？可他們等人的間隙說不定還會掏出手機背幾個英語單詞?！?/br>
    李知禾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一邊拍手一邊贊賞：“不愧是國際大都市。我必須得回去告訴蔣瑤她的夢中情校從今天起也是我的了?！?/br>
    “你想考Y大？”林昭沒想潑李知禾冷水，但他還是說出了“我們學校很難考的”這樣的話。

    難不難考根本不是李知禾現在考慮的問題。她問林昭：“北方的冬天是不是真的很冷？”她比一般人都更要怕冷。

    “我也是剛過來，還沒經歷一個完整的冬天。不過冷肯定是會很冷的?！彼娎钪逃行┬箽?，忙補充道：“但是每間寢室和教室都有暖氣，只要是室內都暖和。比南方還舒服?！?/br>
    “那這里肯定吃不到炸土豆了吧？”

    “這里可是匯集了全國各地的大學生，每個地方的特產都能在這條街找到?！绷终颜f，他再次補充道：“不過肯定沒有那么好吃了?！?/br>
    李知禾像是真的在認真考慮考來這里。她對林昭說：“其實我以前一直都堅信不移我是一定會讀美院的。但是這次一來集訓，好多老師在推薦院校的時候都說美院現在也變得很商業，不以追求藝術為目標，而是以賺錢為首要出發點了。綜合大學的設計專業或許也挺好，不管怎么樣我都是要當漫畫家的嘛，大學專業可能就沒那么重要了?！?/br>
    李知禾的確有些動搖，更何況，她還想和蔣瑤在一起。

    “不知道的還以為兩所大學任你選了，”林昭清醒地把李知禾拉出糾結的漩渦，說：“現在別想那么多，先把眼前的學習搞好再考慮別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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