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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等林昭吊完一瓶水,他們正好趕上放晚自習的大部隊。林昭趕緊拿上醫生開的跌打損傷藥膏,趙彥明負責送蔣瑤上公交車,他則和李知禾加入放學的隊伍中。 他們到家時李明東也剛好下班回來,李知禾神色緊張地防備著二人,把林昭死死擋在身后。 林昭被她擠在靠門的一個角落里,動彈不得。 “你自然點,往前走啊?!睕]辦法,林昭只好弓起身子,壓低聲音說。 李知禾總算讓開了。玄關沒有開燈,林昭正好隱在昏暗里,一邊換鞋,一邊和周麗蓉說:“大姐,我以后中午和晚上就不回來吃飯了,早上也不在家吃。吃飯時間本來就短,我想在食堂隨便吃點好留時間回教室學習?!币簿褪钦f,他以后僅僅就是每天晚上回家睡個覺而已了。 “好,好??茨惆??!敝茺惾匾膊蛔栽诘乇尺^身,她的懷里正抱著一個大榴蓮,那是李明東剛買回來的。李知禾愛吃榴蓮,再加上一個要好幾百, 她是打算給李知禾一個人留著的。只是沒想到他們回來得這么快,她還沒來得及拿進臥室。 說完話,林昭面朝廚房的方向,快步走回房間。周麗蓉也正好避著他,兩人不謀而合地錯開了。 第二天,林昭一大早就走了。他頂著傷,淡定地坐在座位上,看得陸續前來的同學們俱是一驚。 還沒等第一節課上完,林昭就被孫老師請進辦公室了。 孫老師是個小老頭,仔細端詳了一番林昭的臉,先是“嘖嘖嘖”了五分鐘,才問道:“去醫院看了沒?跟誰打的架?” “去了?!绷终严ё秩缃?,說完就把手機拿出來,把李知禾昨晚拍的視頻調出來,放在孫老師的辦公桌上。 視頻很清晰,人臉基本都看得清。鄭瑞澤本人沒有出現在施暴現場,但他的名字在為首的混混口中出現了一次,大意是說要讓林昭認清六中的老大是鄭瑞澤。 這可是件大事。孫老師來來回回劃拉進度條,聽了好幾次,確定那個名字是自己班上的“鄭瑞澤”。他又連同年級主任,一起來到保安室查看校門外的監控,把鄭瑞澤的人臉框出來,再一篩選,果然又發現了視頻里出現的幾人早就在校門口與鄭瑞澤勾肩搭背了。 鄭瑞澤上課上到一半就被叫到辦公室來了。兩人站在一起,一個傷痕累累,一個白白凈凈。誰是加害者一目了然。 事實上,鄭瑞澤在看見林昭的一瞬間自己也被嚇了一跳。他明明交待過,對待此人要以恐嚇威脅為主,身體懲戒為輔。硬要動手,也要打在不明顯的部位,礙于面子,林昭一定不會掀起衣服去告老師。 鄭瑞澤怎么都沒想到傷勢會這么嚴重,而且大部分都在臉上。他的頭一搖就停不下來了,指著林昭對孫老師說:“老師,他被打了跟我可沒關系,你別聽他的。而且他怎么可能一點都不還手,說不定是互毆呢?” 孫老師懶得和鄭瑞澤掰扯,說:“鄭同學,教務處剛剛接到警察電話,林同學昨晚報了警,他們現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希望學校這邊可以配合調查。你去打電話叫家長過來一趟吧?!?/br> 鄭瑞澤的父親去年才給學校捐了一棟圖書館。學校領導普遍不想和這類活佛一般的人物打交道,索性把場地交給警察和家長。 趁鄭瑞澤出門打電話,孫老師對林昭說:“你把你的家長也叫過來吧?!?/br> 林昭說:“我沒有家長。我還有兩個月就滿18歲了,我的事都可以自己決定?!?/br> 孫老師既生氣,又有些心疼,著急道:“你不是暫住在你大姐家的嗎,把你大姐電話給我,我來通知她?!?/br> 林昭后退了一步,還是拒絕:“大姐出差了,大姐夫是廠里的技術骨干,他們倆一個比一個忙,都來不了?!?/br> 孫老師勸不動他,警察和鄭瑞澤的家長接連趕來,局面變成警察、鄭瑞澤父親及律師和林昭的叁方商談。 談判的過程李知禾無從得知。但鄭瑞澤的父親很怕林昭會走司法程序,最后協商的結果是除了報銷所有醫藥費和營養品,再一次性給林昭叁萬塊錢,這件事就算和解了。 李知禾覺得林昭這人身上多少沾點財運。大概有錢的人都會很容易變得更有錢,這是李明東之前給她講過的社會規律。 林昭拿到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李知禾轉了一萬五。目的是感謝她救助自己,以及提供非常重要的視頻證據,還讓她記得請蔣瑤和趙彥明吃些好吃的。 在這之前,李知禾從記事起獲得的最大財富就是春節紅包,但一個紅包最多千兒八百的,一共只能收到四五個,還總被周麗蓉以保管為名收走一半??梢哉f,這是李知禾第一次見到如此巨款。盯著微信上的錢包數字,她眼睛都要看直了。 這筆錢還帶著一點封口費的性質。林昭囑咐道:“這事千萬別讓你爸媽知道了。你要記住,別說漏嘴,也別在他們面前表現得太財大氣粗了?!?/br> “知道,知道?!倍阍趯W校墻角的李知禾,第一次感受到了“分贓”的快樂。 一連好幾天,李知禾都在學校外面請蔣瑤和趙彥明吃大餐。平時沒錢涉足的火鍋店、干鍋店、烤魚店統統去了個遍,還趁周末去商場吃了一次海鮮自助餐。 除此之外,李知禾還做了一件她早就想做的事,那就是買化妝品。 吃完海鮮自助,叁人酒足飯飽地到一樓,把各個品牌柜臺逛了個遍,狠狠消費了一把。 趙彥明下午兩點要上圍棋課,李知禾和蔣瑤提著大包小包,一回家就全部拆封,開始上臉研究。 天氣漸漸轉熱,午后的空氣里彌漫著懶洋洋的熱氣。陽光從飄揚的窗簾空隙中照進來,在床上、地板上映出大大小小的亮斑,晃呀晃的。 林昭坐在書桌前昏昏欲睡,直到被女孩兒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 李知禾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快點,我媽加班加到五點,我們要抓緊時間了?!?/br> 這下好了,林昭所不能理解的關于李知禾的事情又要增加一件了——那些瓶瓶罐罐里的粉末抹在臉上就有這么好玩? 蔣瑤特地從家里帶了幾本時尚雜志,翻到美妝區,打算依葫蘆畫瓢。 “對了,我給你看我那天看到的超好看的婚紗,vera wang的!我以后結婚就要穿這個?!笔Y瑤“嘩嘩嘩”地把雜志往前翻。 “哇——”李知禾果然發出了驚嘆,然后拿出手機對著圖片拍了一張,問蔣瑤:“vera wang是什么?” “你居然連vera wang都不知道,”蔣瑤故弄玄虛地伸出手指,比了個“二”,“這個世界上只分兩種婚紗,一種是vera wang,一種是除了vera wang以外的?!?/br> 充滿了套路的宣傳語很是糊得住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李知禾深以為然地默背了兩遍這個名字,說:“那我以后結婚也要穿vera wang的婚紗?!?/br> 兩人不知怎地又翻了旅游頁面,看著風景怡人的海島,李知禾又說:“我以后結婚也是想去海島的,我覺得大溪地不錯?!?/br> 蔣瑤表示贊同:“當然是要去海島了,那我就選馬爾代夫好了。我們倆去不一樣的地方?!?/br> 兩人又窸窸窣窣了一陣,蔣瑤忽然驚呼:“呀,我剛才是不是說了馬爾代夫這幾個字?” 蔣瑤對著鏡子,說:“我發現我嘴唇太薄了,說‘夫’或者‘峰’這樣的字的時候就會很丑。我以后一定得再注意一點?!?/br> 李知禾“嗯嗯”地點頭,故意問她:“那蔣瑤瑤,你覺得山峰的風景好,還是海景房的風景好?” 蔣瑤似是輕輕打了李知禾兩下,兩人笑成一團。 林昭的房門被推開時,他還在盯著早已不入眼的英語試卷出神。 李知禾抱著一個大紙袋,委屈巴巴地說:“鍋爐家的兒子,我們需要你的幫助?!?/br> 林昭本來正襟危坐著,此時轉過身問:“怎么了?” “我媽一會兒快回來了,化妝品可不可以放你這里?其它房間我媽都會進去打掃的?!彪m然說著詢問的話,可李知禾已經在四下尋找方便藏匿的地方了。 “衣柜下面這層可以嗎?這里本來是放棉被的, 你搬進來以后這層就空著了?!崩钪陶f。 林昭想不出什么拒絕的理由。 李知禾把紙袋塞進最深處,再用別的背包一類的東西往上掩了掩。 “你發沒發現我和瑤瑤哪里不一樣了?”放好東西,李知禾面對林昭站好,臉上憋著笑。 “……”林昭說:“你都把化妝品放在這里了……” “那你覺得好看嗎?”李知禾又問。 不得不說,會畫畫的人在化妝這件事上或許具備天生的優勢,對顏色的敏感度和控筆能力都注定了李知禾第一次化妝就沒有初學者的可笑與青澀。就像一座裝潢考究的禮堂,平時就很好看了,一到圣誕節再增添些節日裝飾,有種錦上添花的別樣意味。 林昭說:“還行?!?/br> “那瑤瑤呢?”李知禾把蔣瑤推到前面。 林昭說:“好看?!?/br> “耶!”李知禾和蔣瑤隔空擊掌,歡呼道:“說明以我們現在的化妝技術已經可以出門了?!?/br> 李知禾留了一包卸妝濕巾放在外面,和蔣瑤一起坐在窗臺觀察周麗蓉什么時候才會出現。等到周麗蓉快回來了,她們才會卸妝。 “欸,你看那個頭發卷卷的人是你mama嗎?”蔣瑤一驚一乍的。 李知禾跟著她緊張,定睛看了一會兒,才把蔣瑤拉過來一頓“暴打”:“那個人至少60歲了好嗎!” “我們說不定還能看見上完圍棋課的趙彥明?!边^了很久,蔣瑤忽然托著腮說。 “我不請你們吃飯了啊,剩下的錢我要存起來了?!崩钪塘⒓磾[手道。 “沒說讓你請啦?!笔Y瑤哭笑不得地叫嚷開。 誰都沒有發現,周麗蓉其實一直都站在樓下的肯德基門口。她沒有去加班,而是已經站在這里好幾個小時,她虛空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穿梭的車輛和不遠處的賓館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