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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愿再去想起、提起的噩夢。 好在夢醒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 段宜嬌脖頸上的傷恢復得還算快,第三天時,大大小小的口子便已完全結痂,中途甚至連工作進程都沒有耽擱過。 外出采風那陣子,更是完全跟個沒事人一樣,除了遵循醫囑的換藥少碰水,其他時候該怎么樣就怎么樣,戴著個圍巾誰也看不見。 幾天后回來的時候,淺一些的血痂已經脫落,只剩淺淡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痕跡。 回到澤城的那天正巧是冬日難得的好天氣,有陽光穿透云縫,段宜嬌從車站出來時,祁昀的車在一眼能看見的地方等候。 一切都剛剛好。 陽光照在車上,光芒反射進段宜嬌的眼里,她瞇著眼過去開門,剛坐下,一只手便撥開她的圍巾,指甲擦過皮膚,留下微涼的觸覺。 確認了傷口的恢復狀況,祁昀適才放心地幫她將圍巾重新圍好,遞給她一杯熱奶茶。 “本來想給你買杯咖啡,”他說,“但想想今天你也不需要提神,喝點甜的?!?/br> 段宜嬌彎著眼笑了笑,吸一口奶茶。 微糖,剛剛好的甜味。 祁昀邊開車,她邊一小口一小口啜著奶茶。 以為祁昀這就接她回家,段宜嬌再抬頭,卻見他將車停進了一家醫院的停車場。 醫院……? 可是她脖子上的傷,好像也不需要再去醫院了吧…… 換句話說,再晚點過來,都已經完全愈合了。 車停下來,昭示著這里就是目的地,段宜嬌腦中滿是疑惑,摸不著頭腦。 她問祁昀:“我們來醫院做什么?看望誰嗎?” 祁昀淡淡勾起唇,“進去就知道了?!?/br> “哦……” 段宜嬌只得不明所以地跟著祁昀往里走,本以為是去到病房,卻見他帶著她走進了一處診療室。 當看清里面坐著的那位醫生的臉時,段宜嬌怔愣了一秒。 她認得這個醫生。 在她尚且無法忽略后腰那道傷疤帶來的痛苦時,她曾四處尋找可以治療的方法。 那時她曾無數次在各種網站,見到過這位醫生的照片。 她也曾想過,如果真的有一天,可以把這條傷疤去掉,那就好了。 可那時她哪里有這個閑錢,就連勉強生活都顯得拮據,又怎么可能去實現這些“額外”的愿望。 從那時起,她才開始嘗試,去接納這段噩夢,雖然從未真正成功,卻也漸漸將這些事情遺忘在了心底。 一切所謂的與遺憾和解都是因為無能為力。 因為知道無法實現,所以才會以拙劣的“和解”為借口,不斷洗腦自己,讓自己騙過自己。 “去坐下吧?!?/br> 祁昀一只手放在她的肩頭,輕聲提醒。 段宜嬌壓下鼻尖酸意,輕輕點頭。 ——但現在有個人,重新將那些過往悉數拾起。 然后正一步一步,將遺憾緩慢拼湊回圓滿的模樣。 走出診室時,段宜嬌低著頭,扯了扯祁昀的衣角。 “嗯?”祁昀低頭湊近她,“怎么了?” “你是什么時候有這個打算的?” “記不清了,”祁昀溫聲回道,“在感覺到你很在意它的時候?!?/br> 知道這位醫生極難請到,段宜嬌舔了舔干燥的唇,“……其實可以不用那么麻煩的?!?/br> 說完她便小小地唾棄了一下自己別扭的性格。 明明開心得不行,還非得這么說來掃興。 她正想補救,就聽祁昀低低在她耳邊笑了笑。 “沒什么麻不麻煩的,我只知道你值得?!?/br> “你的一切,都值得我傾盡全力?!?/br> - 治療與痊愈本就是十分耗費時間的一件事。 時光慢悠悠地走,走過的腳印將陳年的傷疤慢慢淡化,總計一年零一個春天。 于是又是一年夏末。 泉城衛星發射場。 戈壁灘的太陽過分熱烈,炙烤在大地上,仿佛踩上去都能被融化。 段宜嬌站在遠處,遙望著發射架,手里相機早已調試到最佳狀態。 周圍聚集著許多工作人員。 她這次是以特邀媒體的身份,踏進這片發射場的。 前來見證“熒惑一號”第一次發射。 在經歷過無數次試驗與檢測后,終于迎來的第一次升空。 萬里無云,晴好處偶有風沙撲面。 與所有人一起翹首期盼的時候,段宜嬌突然想起在某一天,她與祁昀聊到這個項目時,祁昀曾說過的話。 她謝謝他為她圓夢,他只攬過她,吻落在她額角,話語溫和。 “這不算我的功勞,這是凝聚了所有人長年的心血所鑄就的成果,一一,你也知道,我只是一個商人?!?/br> 回憶與現實交織,段宜嬌聽見周圍人的倒數,聽見從前方傳來排山倒海震耳欲聾的轟鳴,聽見與轟鳴交織在一起的歡呼。 她手上的相機不曾停歇。 無數張畫面定格在青藍色尾焰之上。 在那之后還有更為令人牽念的等待,直到宣布一切正常,所有人才終于將始終懸著的一顆心放下。 圓滿成功。 周圍興奮的聲浪之中,段宜嬌聽見自己手機響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