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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朱雀門街旁那高聳的坊墻,目光沿著天幕與琉璃瓦交匯的線,由近及遠的掃過去。 馬車行得很慢,與李錦此刻心中的計劃一樣慢。 他知道,他越沉得住氣,越是能將太子逼上狗急跳墻的路。 而在這場關乎生死的無聲戰役里,誰先亂了方寸,誰就會先上斷頭臺。 但世事無常,計劃趕不上變化。 李錦詫異的撩開簾子,瞧著將自己生生截在半路上的陳公公。 另一輛馬車中,陳公公感慨著:“可找到您了?!?/br> 說完,就將手里的圣旨,才小小的車窗邊輕輕一晃:“靖王殿下,入宮吧?” 話音帶笑,卻讓李錦無法反駁。 他怎么也沒想到,一連幾年不參加中秋宮宴,向來引不起誰的注意,也無人問津的靖王,今年居然被李義一紙圣旨,強行拽進了宮。 換了馬車,他與上書房的陳公公的面對面。 眼前的人,是大魏皇帝的第一心腹,伴著李義起碼三十余年。 他拱手,在車里給李錦彎腰行了個大禮:“靖王殿下,老奴手里這圣旨是空的?!?/br> 李錦蹙眉,眸色暗了許多。 “但召殿下入宮一事,是真的?!标惞⑽⑻а?,見李錦雙手抱胸,不言不語,便又繼續說,“陛下說年年宮宴您都不在,不合適?!?/br> 說到這里,陳公公便蕩起一抹笑意,不再多說。 自玄武門入皇城,太極殿廣場的門外,停滿了參宴朝臣家的馬車。 而李錦這輛,一路暢通無阻,直接入了內城。 下車后,陳公公一邊領著李錦往殿前走去,一邊放慢了腳步,壓低聲音,沒來由的說了一句:“陛下還是向著王爺的?!?/br> 聞言,李錦的心頭一緊。 但凡李義突然向著他,前方一定會有要命的危局在等著。 他沉默了片刻,淡淡詢道:“林公公可否明示?” 話音剛落,林公公便回眸睨著李錦,思量片刻,搖了搖頭。 李錦了然,不再多問。 盛世之下,紅墻黑瓦的太極殿,一改往日肅穆莊嚴的刻板印象,掛滿了喜慶的宮燈。 伴著舞樂絲竹聲,柔美多情的宮廷舞姬,用輕盈舞步,訴說天下太平,百姓安寧。 李錦黑著一張臉,仿佛眾人皆欠黃金萬兩一般,自帶一股陰郁的氛圍,邁過了太極殿的門檻。 朝臣皆是一愣。 太子蹙眉,放下了手中酒盞。 唯有李義哈哈大笑,拍了一把自己的膝蓋:“瞧瞧,是朕賭贏了!”他睨著李錦那不情不愿的樣子,指著他的面頰,“朕說今年他會來吧!” 說完,擺了下手,示意李錦坐下。 歌舞未停,李錦只遠遠拱手行了個禮,便沿著殿門一側,繞到前排,坐在了四皇子李尚,與大公主李茜之間。 還未坐穩,就見李茜探過頭來,小聲問:“只你一人?” 李錦點頭。 他側身看了李茜身旁一眼,空空蕩蕩。 云飛不在。 李茜抿了抿嘴,臉上的喜慶漸漸被一抹慍色替代,眼前的一切眨眼就失了色彩,提不起半分興趣。 見她不悅,李錦微微瞇眼,打趣一般調侃:“怎的,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聽見他的話,李茜白了他一眼,鼻腔里長出一口氣,歪著嘴回擊:“與皇兄彼此彼此?!?/br> 這話,精準的掐到李錦的痛點上,他端起酒盞,深吸一口氣。 借著左手寬大袖口的遮擋,右手兩指捏杯,卻不知何時,在小指上還夾著一方娟帕。 看似是豪爽的一飲而盡,實則熟練的將杯中酒,盡數倒在了娟帕上。 “你就不怕有毒?”沒能看透他手法的李茜,顧不得著急,忙伸手去拿自己面前那只白瓷的酒壺。 她想將李錦那一壺換過來。 反正沒人敢勸大公主飲酒,她一口不喝完全撐得過去。 可就見李錦勾唇淺笑,拿著自己桌上的酒壺,直接起身,徑直往李義的方向走去。 歌舞之中,伴著絕美的曲子,李錦將對李義一個人的溢美之詞,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串,聽的李義越發的不明所以,搞不清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哼?!崩盍x抬眉,露出嫌棄的神情,手里的小盞來回婆娑,“李錦你扯的天花亂墜,到底何意?” 李錦故作驚恐,抿著嘴,慫兮兮的開口:“兒臣習武長大,委實嘴笨,說了這么多,沒想到都沒說到點上?!彼久?,將目光投到太子李景身上。 李義哼了一聲,瞇著眼順水推舟,口氣不悅:“平日不讀書,到處晃蕩,還好意思在這賣弄?!彼钗豢跉?,嫌棄的擺了擺手,“你到一邊去!讓太子來!” 李義話音大了不少,絲竹舞樂戛然而止,殿上正中的李錦,眨眼成了焦點。 太子李景,此刻不慌不忙的給自己倒滿了第一杯酒,起身,與李錦并排而立。 “這第一杯,敬父皇,感謝父皇的信賴與栽培,讓兒臣今日有您分憂的榮光?!崩罹半p手執杯,恭敬行禮,一飲而盡。 之后他轉身,向眾人展示一把手中空盞,便抬腳欲往桌旁,去倒第二杯酒。 誰知,李錦此時伸手,攔住了他。 眾目睽睽之下,他將拿在自己手里許久的白瓷酒壺,湊到李景的手旁,無視他一閃而過的驚訝,直接倒進了他手中的杯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