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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玉道:“聽說三堂叔對這兩門親都不甚滿意,但烏家算得上高門第,回姐兒自己也愿意,三堂叔便允了;但劉家那門親,當中不知有什么彎彎繞,起先是不肯答應的,后來也松了口?!?/br> 楊晟之笑道:“旁人怎么結親我不管,我只管我娘子。今日累了罷?你靠在我身上歇歇?!?/br> 婉玉倚在楊晟之身上道:“有樁事我正想問你,原先我在外頭書架子上擺的兩三套書怎么沒了?是不是你舀去看了?” 楊晟之一怔,不動聲色道:“什么書?” 婉玉道:“《容齋隨筆》和《困學紀聞》幾部,上京的時候我恐東西多遺失了,就放在外頭的書架子上,回去一找才發覺不見了,我以為落在娘家,今日又找了一番,怡人說記得我早就帶回咱們府上了?!?/br> 楊晟之輕咳了一聲道:“不過是幾冊書,丟了也就丟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你想看什么書,列個單子我給你買回來,還有古董字畫,但凡你想要的,只管開口便是?!?/br> 婉玉道:“那兩部都是成套的善本,還是江陰一帶有名的才子抄寫的,單法也賞心悅目,即便是有銀子也買不來。若你沒瞧見,我就去問問丫頭們?!?/br> 楊晟之皺著眉頭,臉色有些難看。原來他無意間翻了那幾冊書看,瞧見扉頁上題著吳其芳的字并詩詞句等,知道那書是吳其芳送的,心里登時便有些不舒服。吳其芳容貌俊秀,亦有十分的才學,當日科考便在他之上,原本婉玉便要與之結親,因他施計方才如愿以償,雖娶得嬌妻,但楊晟之見了吳其芳不免暗暗比較,又恐婉玉心里還對吳其芳存著念想,欲問又張不開口,心里到底結了疙瘩。這廂見了吳其芳送的書,不由醋了起來,伸手便將那幾套書揣了,到外書房尋個旮旯胡亂一塞了事。今日婉玉問起,他便悶悶的,還有些惱,口中道:“又不是什么金貴東西,甭找了,回頭我再給你尋幾套來?!?/br> 婉玉搖了搖頭道:“還是要好好找一找,明兒個我就讓怡人她們把房子細細尋一遍,丫頭們住的地方別漏下,好端端的,總不能張腿跑了……”后半句“書丟了是小,若是出了家賊可不是鬧著玩的”還未說出口,楊晟之便沖口而出道:“幾冊破書罷了,比這稀罕幾倍的東西也不見你放心上,我知道,不過因為那書是吳其芳送的罷了!” 婉玉登時便怔了,半晌才把氣喘過來,道:“你說什么?” 楊晟之推開婉玉道:“我說什么你心里明白!” 婉玉道:“我明白什么?你把我想成哪樣的人了!” 楊晟之硬聲道:“幾冊書就讓你急成這樣,同我成親了以后還當寶貝似的供著,你若還惦念他,我也不必礙眼,成全了你們便是!”說完便命停車,撩開簾子便騎馬去了。 婉玉愣愣坐著,只覺得又委屈又心酸,聽了楊晟之說的話,心里灰了一半,眼淚止不住滾下來,又恐吵著珍哥兒,不敢哭出來。 待回了府,奶娘自抱了珍哥兒去睡覺,婉玉回到臥房里,楊晟之卻不知去哪里了。怡人端了碗湯,上前道:“奶奶今天晚上用得少,喝碗湯再睡罷?!?/br> 婉玉坐在床上不吭聲,怡人瞧見她眼中淚光點點,似是哭過了,不由吃了一驚,道:“奶奶,你怎么了?” 婉玉滿面倦色,搖了搖頭道:“沒什么,讓小丫頭子打水進來梳洗罷?!扁瞬桓叶鄦?,便叫丫鬟進來,婉玉換了衣裳卸了妝,也不等楊晟之便上床安歇了。 片刻楊晟之回來,怡人攔住道:“方才三奶奶哭了一場,臉色也不大好看,連湯都沒喝就上床睡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br> 楊晟之一愣,低頭想了片刻道:“你把湯熱熱端進來?!闭f完便進屋了。 臥室里燃著一盞蠟燭,婉玉躺在床里側,面對著墻。楊晟之坐在床邊上,喚了婉玉幾聲,婉玉聽見他叫自己,不由又有些傷心。楊晟之在車里說了橫話,出來讓風一吹,立時就后悔了,又聽說婉玉哭了,晚上連滋補的湯水都沒吃,心中愈發悔起來。 此時怡人端了湯進來退下,楊晟之輕輕推了推婉玉肩膀道:“好媳婦兒,方才是我錯了,我灌多了黃湯跟你發瘋,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靹e跟自己賭氣,起來把湯喝了罷?!?/br> 婉玉閉著眼不睬他。楊晟之伸手便要抱婉玉起來,婉玉發狠一掙,奈何力氣不敵男子,反倒在楊晟之懷里。楊晟之借燭光一看,只見婉玉雙目紅腫,臉上隱有淚痕,又是心疼又是后悔,抓著婉玉的手道:“媳婦兒,是我錯了,你打我解解氣罷?!?/br> 婉玉淚珠兒又滾下來,捶道:“你既已懷疑**守,又何必過來又哄又勸的。是不是我先前名聲不好,你便在心里早已認定我是那樣無恥的人!”說著哭起來。 楊晟之連忙道:“你絕不是那樣的人,我才無恥。我自打見你,魂兒就沒了,一心一意想娶進家門來,什么無恥下作的事都做了……我……”一時語塞,再說不下去,只解下腰間汗巾子給婉玉拭淚,婉玉別過臉不理他。只聽得屋外夏蟲鳴叫,偶有風掠過竹子,伴有“沙沙”響動。 楊晟之把兩部書舀出來放在婉玉面前道:“書在這兒,我方才去外書房舀書去了?!庇謬@道:“是我小心眼兒,你同吳其芳原就有婚約,還是表哥表妹的,平日里相處也比同我多,他生得好,也有才學,岳丈岳母也都中意他,若不是……我總有些不是滋味,怕你雖嫁過來,心里還惦記他,甚至還怨我……”說著臉皮已漲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