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眠 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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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對孫梓月的容忍太高了?!庇髅邤苛藬宽?,“可她jiejie的死跟我有關,我做不到對孫梓月不管不顧?!?/br> 紀深的手稍作停頓,但沒問她那句話的意思,他沒有打斷,而是等喻眠先闡述完情況。 “我跟她的親jiejie孫星瀾是大學好友,你應該知道,我這人難得有幾個愿意接納我的朋友,畢竟大家都希望得到回應,可我本身就不是一個擅長回應的人?!?/br> “不過星瀾她,有很嚴重的抑郁癥,大四的時候我已經在公司實習,經常都跟著當時那一任總監出去出差,并且還要以我大學時期的論文方向為基礎,定下來我們下一次的研究方向?!?/br> 她那個時候真的很忙,根本無暇顧及別的事情,還要忙畢業的事情。 “她的抑郁癥好像是很久以前就有了,不過那幾年也沒那么嚴重的,我認識她的時候,也覺得她是很活潑的女孩子?!?/br> 紀深聽到這兒,眸光忽然暗了一下。 “我對這樣的心理疾病不太了解,星瀾也希望我不要對她過多的擔心,她說自己一直在努力對抗這樣的病癥,她說,如果我能為她做點什么,我能做的就只有…” “盡力陪在她的身邊?!?/br> “但是大四那年,我正在忙的時候,也是個春天?!庇髅哒f到這里,竟然打了個顫。 春天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萬物復蘇,意味著新生,意味著一切的重新開始。 也意味著,天氣漸漸溫暖起來了,寒冬過去。 所以一切關于美好的詞匯,大家都喜歡以春天的到來為形容。 “我在外地出差,星瀾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她問我可不可以回去陪陪她?!?/br> “那次我沒能去?!?/br> 喻眠停頓了一下,手下意識地抓緊了沙發墊。 “回來再見到她的時候,就是葬禮了?!?/br> 她一口氣說到這里的時候,手忽然被人翻過來,是紀深溫熱的指尖,在她的手心輕輕觸碰,給她手里塞了一顆話梅糖。 喻眠拆開塞進嘴里,在舌尖綻開那濃烈的酸味,竟然還覺得心情舒展了一些。 這些她掩藏在心里的,不算是秘密。 但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因為她覺得就算告訴別人,也是無濟于事的。 孫星瀾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她不想把這樣的煩惱和壓力再帶給別人。 “那也是我認識星瀾那么久以來,第一次見她的父母,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她還有個meimei,參加她葬禮的那天,我跟叔叔阿姨說——” 喻眠回憶了一下那天。 春天的江成天氣很好,每天都是烈日高懸,但就是這樣的好天氣,卻有人躺在冰涼的冰棺里。 不知道這樣再也感知不到天氣冷暖的感受,對孫星瀾來說算不算一種解脫。 那天,她跟叔叔阿姨說。 “抱歉,如果那天星瀾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回去陪她,可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作為她的朋友,應該在這樣的時候多陪在她身邊的?!?/br> 那天孫家父母的情緒很激動,特別是孫母,泣不成聲地拽著她的衣服。 “你為什么要這樣??你還我女兒,還我女兒啊……” “星瀾的死,你脫不了關系…” 那天,即便他們把關于孫星瀾自殺的大部分原因歸結于她身上,喻眠也沒能說出一句反駁的話。 直到半年后,孫母給她道過一次歉,說自己當時的情緒太激動了,還說。 “以后,只能照顧好梓月了,我們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不能再失去另外一個?!?/br> … 喻眠說得很慢,講了很多細節,關于孫星瀾這個姑娘平日里是怎樣的,又講了一些她愧對于孫家這件事的瑣碎原因。 講完以后,她包容孫梓月的原因也變得清晰起來。 歸根到底的根源是—— 喻眠始終覺得是自己沒有去陪孫星瀾才釀成悲劇,覺得孫星瀾的死跟她有關。 孫家只有那么一個女兒了,她不能再對孫梓月不仁不義,她也要把欠孫星瀾的所有,全部都付之給孫梓月。 也難怪,之前他說孫梓月大概率沒病的時候,喻眠一如反常地情緒那么激動。 她本身就是一個不太有情緒的人,遇到什么事,好像也不會很生氣。 但那次喻眠沖他發火了。 等她說完以后,紀深從旁邊抓了個之前紀淺留在這里的毛絨玩具,給她扔進懷里抱著。 隨后紀深才緩緩開口:“我有點事兒想問你?!?/br> 他稍微停頓兩秒,竟是把聲音放輕了一點,詢問她:“可以嗎?” 喻眠愣了下,說:“嗯?!?/br> “我聽你的描述,之前孫星瀾很少提起她的家人是嗎?” “嗯…” 如果不是孫星瀾出事,她都以為孫星瀾是獨生女,沒想到還有個meimei。 “她平時好像很少跟家里聯系?!庇髅咛蛄讼麓?,自嘲笑笑,“你現在也知道吧,之前喻文樂跟你說過,我也沒爸沒媽的,我也沒爸媽可以聯系,所以她不聯系這件事,我之前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br> 是她沒留意過的事情。 “抑郁癥的誘發因素有很多,我相信你至少了解過這個?!奔o深說,“家庭原因很多時候占很大因素,那么,有長假的時候,她會回家嗎?或者,家人來江成找她?!?/br> 喻眠的心忽然一陣慌亂,她搖了搖頭:“沒有,我一直以為她也是孤身一人?!?/br> 她說也是。 紀深的眸斂下來一陣子,竟然感受到一份孤獨感。 “根據我的猜測,孫星瀾應該跟家里關系不太好?!奔o深看著她,像是要讓她安心,“不過也只是我的猜測?!?/br> 喻眠輕皺眉:“為什么?” “如果孫家的父母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他們很愛孫星瀾,很寶貝這個女兒,應該不至于平日里不聯系,孫星瀾也不會跟你講她的家人,節假日她和家里人也不來往?!?/br> 喻眠:…… 好像是。 “我也只是推論?!奔o深說,“就算不是因為家庭帶來的因素,其實她的死本身就跟你沒有太大的關系?!?/br> “嗯…?”喻眠還在想紀深剛才說的那部分內容。 “你作為朋友,也努力去拯救她了,能做的事情已經都做了?!?/br> 紀深說到這里,突然從衣兜里摸出一支煙,喻眠的余光掃到他的手指竟然在輕顫,紀深從來不在室內抽煙的。 他會覺得有一股令人不適的味道散不開,家里就應該是家里的味道。 可現在他摸了一支煙。 不過紀深還是沒點,他只是用牙齒咬了咬煙頭,隨后又抽出來放下,上面都被是他的咬痕。 紀深說,“可我們,也無法拯救所有人?!?/br> 喻眠覺得自己感知到什么,她看著紀深:“你也是嗎?” “我也是?!奔o深回答,“剛當心理醫生那會兒,有個患者那天預約了沒來,我讓小梁打電話過去,接電話的是他的房東?!?/br> 喻眠的呼吸收緊。 又聽到紀深說;“房東告訴我們,他已經在三天前自殺了?!?/br> 喻眠吸了一口氣,看著紀深輕顫的睫毛和手指,雖然這件事好像過去了一段時間,但她明白那種無力的感覺,她靠過去一點,下意識地想要安慰。 她的手搭在紀深的后背上,就那么輕輕地拍了一下。 “但是你…你也認真給他治療了吧?!庇髅弑锍鲞@么一句。 “是?!奔o深倏然抬頭,“我盡了最大的努力,可有些事情我們無法改變?!?/br> 突然的這一刻。 眼前眉眼深邃的男人,不再和她記憶中那個少年的影子重疊了。 她跟紀深重逢以來,也時常想起以前的事情,時常覺得紀深還是那個吊兒郎當的紈绔公子哥,還是那懶散又欠揍的樣子。 可現在她突然意識到—— 紀深變了。 這么幾年里,他也經歷了很多她不曾知曉的事情,紀深也不再是那個稚嫩懵懂的小少年了。 “你想安慰我的內容?!彼淖旖菈毫艘幌?,“對你自己來說,也一樣?!?/br> 喻眠的心跟著顫了好幾下,竟然忽然覺得自己的喉間有些莫名的酸意涌了上來,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吃的那幾顆話梅糖太酸。 她吃得太多,連嗓子眼都是酸的。 她沒說話,就聽著紀深繼續跟她說—— “想判斷自己到底跟她的死有沒有關系,其實很簡單?!?/br> “如果在這個事件里,不存在你,她是不是也會選擇死亡?” “孫星瀾是在你認識她之前就患有抑郁癥,她的抑郁癥與你無關,你對她所做的一切,也是在努力減輕她的病情?!?/br> “是不是就算沒有你,她也會這樣選擇?” “你的存在,不是她選擇死亡的因素?!?/br> “你盡力拯救了你的朋友,雖然很可惜,沒有成功,但是喻眠——” 喻眠望進他的眼底,漆黑的瞳孔像是可以吸走所有負面黑色情緒的黑洞。 “她的死,與你無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