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我死過！”

    霍衍抓著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眼底盡是無法言說的悲痛，“沒有你，活著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噩夢?！?/br>
    掌心感受到那塊傷疤，洛心雪指尖一顫，理智稍微回歸，情緒跟著稍微恢復冷靜。

    她抬起頭隔著朦朦朧朧的屏障，望著他悲痛至極的面容，望著越久，眼前越來越清晰，他的悲痛也隨之變得越來越真切。

    他濕潤的雙眼充滿紅血絲，充滿緊張愧疚、悲痛惶恐、小心翼翼以及這些情緒下失而復得的喜悅。

    洛心雪抽回手臂，用手背擦干眼淚，推開他朝著客廳的沙發走去。

    這次霍衍沒有攔著她，看著她重新出現在這間屋子里，干涸的心河傳來潺潺的流水聲，一絲絲疼痛包裹的難以言說，快要沖出心口的喜悅。

    霍衍知道她想做什么，走過去蹲在她的腳邊，握住她的雙手，“我心里只有你，一直都是只有你，只愛你?！?/br>
    洛心雪沒有再去掙扎，坐在沙發上平視他。

    事已至此，通過這些年他的態度，他在做的事，知道他從來沒有對姜貝貝有過心思。

    洛心雪靠在沙發上，沒有浪費時間再重復當年的廢話，“為什么那么說？”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霍衍卻知道她在問什么，連忙解釋，生怕慢了一秒，“溫潭的事，霍家有人參與其中，你對我太重要，重要到我會有害怕的情緒，我怕萬一，即使是有萬分之一，我也害怕，所以我想讓你先回去，把矛頭轉到總是暗中傷害你的姜貝貝身上?！?/br>
    霍衍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自己都覺得自己原來淚腺這么發達，情緒這么脆弱，才說個開頭，酸意就梗住喉嚨，眼淚瘋狂往外涌。

    “我只是…想把你…先保護起來…”

    洛心雪再怎么抗拒，但他話里刻入骨髓的后悔無助，彷徨脆弱，依然通過兩人緊握的手，完整的傳到她的心里。

    雙眼受他影響，不斷落淚。

    霍衍流著淚抱住洛心雪的肩膀，一寸寸往上感受她鮮活溫熱的皮膚，捧住她的臉頰，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在發現怎么也擦不干凈后，霍衍湊近親了親她的雙眼，像以前一樣輕柔撫摸她的后腦，“不哭…雪寶…雪寶不哭…”

    洛心雪本就處于混亂狀態，這聲親昵的稱呼，讓她再次崩潰，“我是洛心雪，不是姜寸雪！就算你不是故意的，都造成了這樣的結果，我是洛心雪，是洛、心、雪！”

    “不管你變成什么人，你都是你?！盎粞茈p手捧出她的臉，吻住她的雙唇，眼底一片堅定，聲音透露他的決心，“只要你的靈魂還在，不管你變成什么樣，你都是我的姜寸雪，我永遠會追著你不放，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br>
    霍衍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你可以罵我，打我，教訓我，懲罰我，讓我傾家蕩產也好，讓我半殘不死也好，只要你高興，只要你發話，我可以自己動手，一秒都不會猶豫，但是你不能把我當陌生人，不能不認我，寸雪，你死了，死對我來說是最夢寐以求的事，但你還活著，我就必須得留一口氣，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待在你身邊，絕對不會放手?！?/br>
    洛心雪側臉貼著他的傷口，這一刻只覺得天意弄人，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不順降臨在她身上。

    時隔四年，她第一次覺得累了，想就這樣一動不動，想停留在這一刻。

    不想當姜寸雪，也不想當擁有姜寸雪回憶的洛心雪，不想背負任何仇恨，不想承擔任何責任。

    兩人就這樣抱著，任由時間流逝。

    過了許久，洛心雪開口：“既然你沒有變過，為什么我死了，你什么都沒有做，反而還找了一個又一個跟我長得像的人？”

    “我知道你還在這個世間?！?/br>
    霍衍的回答，洛心雪并不意外，她早已往這個方面猜測過，卻不知道他從哪得來的依據。

    “我開槍之后，聽到了聲音，那道聲音告訴我你沒有死?！?/br>
    “什么聲音？”

    洛心雪心里微驚，此時才真正相信他說的他死過。

    想知道他聽到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與她那時候聽到的聲音一樣，那他知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一本書，知不知道書里的各個角色。

    “就是一道聲音，他告訴我你沒死，還說了我破壞規則，就要承受懲罰，然后我就醒了?！?/br>
    洛心雪擰緊眉頭，知道他沒有在說謊，

    聽到那句破壞規則，驟然明白了很多事。

    也許兩人會變成這樣的結果，問題并不在于溫潭，或是任何人的計劃，而是在于這個系統的規則。

    溫潭說把她要走，其實只是變了一個人。

    她注定是要失蹤的，因為她不失蹤，女主姜貝貝就不會出現在姜家，遇見不了本書男主，她原本的未婚夫霍明旭。

    但因為溫潭的推動，她遇見了霍衍。

    她這個炮灰女配因為霍衍，不但沒有按照既定路線走，反而搶了女主的光環，蓋住她的光芒。

    因此破壞了本書原定路線。

    她注定的炮灰結局，就變成了更為刻骨銘心的死法。

    這其中，霍衍也跟著受到傷害。

    這些年她不止一次想過，之前的身體常規檢查一切健康，為什么被霍衍一刺激，她就直接吐血而亡，未免太過荒誕了些。

    每一次回想，最后都歸于那天受的打擊太大。

    當最后一根稻草成為更大的刺激后，所以才承受不住。

    根本沒有往這本書，往她原本的炮灰身份去想。

    此時聽了霍衍的話，才想起來，她本來就是炮灰結局，

    炮灰改變了路線，必然要和幫助他改變路線的人，一起受到懲罰。

    重生后，因為這是重新開始的世界。

    姜貝貝不再是女主了，所以不管她怎么變，都不會再有懲罰出現，也能復仇成功。

    洛心雪坐直身體，看著霍衍裝滿她的雙眼，背負已久的壓力慢慢開始松懈，心情變得極其復雜，不知該怎么面對他。

    于她而言，這些年努力成長，布置周全計劃，都是為了讓霍衍和那幾個人付出代價。

    等成功后，她便徹底擺開以前有關姜寸雪的一切，以洛心雪的身份重新真正開始新的生活。

    這些年布置計劃過程雖然辛苦，但結果還算順利，只是沒想到最后霍衍這邊生出意外。

    霍衍抽了兩張濕巾，幫她擦干淚痕，“我知道你還在這個世界，只能讓那些人再多活幾年，我知道一旦我對他們動了手，找你就相當于大海撈針，但不動他們，你會恨我，因為恨，你會自己對付他們，會來找我報仇?！?/br>
    洛心雪無言，他確實說對了。

    如果當時，她沒被人抹黑造謠。

    看到的不是那些人前景燦爛，而是姜家破產。

    看到的不是尤默被陷害入獄，那幾人為此付出代價。

    她一定就會放下那些恩怨，接受新身份，開啟新的生活。

    突然的意識，讓洛心雪的心里越發復雜凌亂。

    理智上告訴自己那是她會有的結局，但情感上卻難以擺脫那些年刻骨銘心的傷害。

    她現在處于一片混亂之中，找不到可以平衡的點。

    洛心雪推開霍衍，想逃離這里，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理清混亂的思緒。

    “不要走！”

    霍衍來不及站起，跪著從后面緊緊抱住想要逃跑的洛心雪，高大身體顫抖得像風中落葉，驚惶全都表現在肢體之中。

    他這些年他沒有一天不在害怕，害怕找不到她，害怕在他找到她之前又會出什么意外。

    等到真的找到她了，他又害怕得夜夜難以入眠，怕她不原諒他，怕她不承認自己是姜寸雪，怕她再也不愿意與他有任何瓜葛，再也不愿意見他。

    洛心雪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我需要冷靜?！?/br>
    霍衍渴求道：“那讓我跟著你，我保證跟你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會打擾到你?！?/br>
    洛心雪分不出心神來再管他，她逃似的離開這座繁華窒息的頂樓公寓。

    下樓攔了車，當司機問到目的地時，洛心雪眼前一片空白。

    知道不能讓洛家人擔心，因此沒有選擇回洛家。

    腦海里篩除一系列地址，最終選擇回到最近一直居住的京一中公寓。

    洛心雪想理清情緒，最后卻什么都沒去想，蒙在被子里睡了一整夜。

    天一亮，她便起了床。

    洗漱，化妝，換衣服，準備下樓吃早餐，投入工作。

    一打開門，便看到霍衍靠在門旁。

    他眼里泛著紅血絲，那雙精致的眼睛，因為眼角泛紅，愈發蠱惑。

    洛心雪還沒有想好該怎么面對他，本想無視，卻不受控制朝他多看了幾眼。

    看出他一夜沒睡，一直守在這里。

    霍衍無聲看著她，什么話都不說，像是不敢擾了她。

    洛心雪收回眼神，下樓吃完早餐，來到禮堂，重新進行關于反校園暴力的活動。

    她已經不是當初遇事只會躲起來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不僅是洛心雪自己，霍衍有著更深的感受。

    看著她穿上正裝，如平常一樣，意氣風發領著一群人將一系列有關反校園暴力的提議實施，霍衍心里既害怕又自豪。

    一連半個月，洛心雪作息規律，日出而作，到了深夜仍然不息。

    京一中的校園里，每一面墻上多了心理咨詢電話，每個年級多了心理診療室，裝載一鍵報警器的書包已經在來的路上，志愿者團隊越來越龐大，學生們越來越有活力…

    洛心雪全身心投入在反校園暴力活動中。

    發現工作能讓她心里保持平靜，便將工作塞滿她的一天，擠不出一點空余時間去想混亂的局面。

    雖然霍衍就住在旁邊，一直看著她，如影隨形。

    時間又過去一個多星期，洛心雪忙至渾身疲乏時，回到公寓，一進門發現洛嘉瑞正坐在沙發上打游戲。

    “這么晚才忙完？怪不得都沒時間回家?！?/br>
    “你怎么來了？”

    洛心雪看到弟弟，露出這些天難得出現的輕松笑容，放下皮包，脫掉外套，走到沙發旁坐下。

    “我回家幾次都沒見到你，就想過來看你在忙什么?！甭寮稳鹗掌鹗謾C，仔細端詳jiejie的臉，“你怎么了？很累？神色這么疲憊，看著心里裝著不能說的大事一樣?！?/br>
    洛心雪一怔，剛進門她特地對著鏡子照過，臉上有疲倦，但相對正常，沒想到弟弟一眼就看出她心里裝著事。

    “被我說中了吧？讓我猜猜?！甭寮稳鹂吭谏嘲l椅背上，“不會是因為姜家、宋家、邵家、姚家接連倒閉，壞人受到懲罰，心里有內疚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