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組來得這么快，倒是出乎莊奕預料。

    按照往常舊例，怎么也得一個周?；蛟S是因為這次事情鬧得太大，迫于輿論形式不得不迅速解決；或許是距離下次菲爾德獎選拔日期為時不遠，領導也想盡快查清真相，恢復尋聿明的研究，以免耽誤進度。

    不管為什么，都不是壞事。拖延得時間越久，其實對尋聿明越不利，如果不趁熱打鐵反擊，等外面那些風言風語平息下來，人們心中的壞印象定了，關注的人少了，再回應便沒有力度了。

    莊奕打開文檔，起草了一份澄清聲明，只等薛珈言那邊醒過來，調查組的工作完結，便發出去。至于目前這段時間，他們不得不低調行事，暫且忍辱負重。

    這才短短一天，網上已經跳出許多陰陽怪氣內涵尋聿明的同行，他們在各種論壇帖子里極盡嘲諷，發泄自己那點從未被滿足過的虛榮心，落井下石，好不痛快。

    那些為尋聿明說話的老實人，反而被罵得毫無還擊之力。

    不過王芮有句話說得好，觸底才能反彈，前面摔得越慘，后面還擊得就越厲害。就像出拳，胳膊肘回收的幅度越大，一拳打出去的力道就越重。

    莊奕捏捏鼻梁，合上電腦，去隔壁看了看。

    那邊原本空著，外公回來住了一樓主臥，他們怕小貓在屋里日夜喵喵叫，吵得外公無法休息，便將貓窩搬進隔壁，也好就近照顧。

    莊奕輕輕推開一隙門縫，偷眼覷了覷，屋里安安靜靜鴉雀無聲，尋聿明蒙著被子躺在床里側，看樣子似乎睡著了，他身后五六只小貓一只疊一只，圍成一個圈，睡得正香。

    躡手躡腳地走進去，莊奕轉過大床，正對上尋聿明舒展的睡靨，夢中睫毛還在撲撲簌簌地抖動。他手里攥著一只筆記本，半伸半探搭在床邊，紙頁層層疊疊散開，欲落不落。

    莊奕握住他的手腕，小心翼翼抽走札記，將他裸露在空氣里的手腕裹進被子，又給他掖掖被角，退出了臥室。

    一夜未眠，他也困，但現在還不想睡。

    莊奕關門下樓，剛好遇見來做飯的馮阿姨，“咱們中午吃紅燒rou吧?！?/br>
    “喔唷，那要現買五花rou?！瘪T阿姨拍拍身上大衣，轉身去走廊穿鞋，“我到對面那個便利超市看看，可能還有rou?！?/br>
    “好，謝謝阿姨?！鼻f奕答應一聲，敲開外公房門，進去問：“外公，您起來了嗎？”

    “小莊?！蓖夤鹕?，伸著手去夠床邊的輪椅。

    莊奕忙過去扶住他，“要不您再休息會兒吧？”

    “不用了?！蓖夤珨[擺手，蓋上自己平時用的薄毯子，劃著輪椅向外走。

    莊奕推著他說：“明明睡覺了，他這兩天休假在家，我想多陪陪他，但有些客戶不能推，所以會有工作帶回來?！?/br>
    “工作可不能耽誤！”外公正色道，“我上樓……住，你在我屋……”

    “不用外公?！鼻f奕笑道，“咱們家隔音挺好，我就在書房，不礙事?！?/br>
    “那就好?！蓖夤判牡攸c點頭，看一眼時間，又問：“小馮還沒……做飯嗎？”

    “我叫馮阿姨買rou去了，明明老念叨您給他做的紅燒rou，我剛剛就想跟您說，您教教我吧?！鼻f奕從前便很想學這門手藝，省得尋聿明總惦記著，今天他心情不好，自己方才又用難聽的真話刺傷了他，正好補償。

    外公也很樂意教他，萬一將來自己真的走了，這門手藝也會隨之失傳，那尋聿明就再也吃不到童年的味道了。

    兩個人準備材料的功夫，馮阿姨已帶著一兜肥瘦相間的五花rou回來：“今天可真冷，買rou的人都少了，還挺新鮮呢?！?/br>
    莊奕接過rou，讓她去準備別的菜，自己取出一只不銹鋼小鍋，問外公：“第一步先做什么？”

    “先煮一煮?！蓖夤趰u臺邊，指著水龍頭說：“用涼水?！?/br>
    莊奕剛拿起熱水壺，聞言，又換了一鍋涼水，打開火，將生rou放進去煮。

    “放上幾顆花……椒?！蓖夤唤z不茍地指點，“還有少許花雕，開了就……撈出來?！?/br>
    “花椒……”莊奕捧著香料罐子，一臉茫然地問：“放幾粒？”

    馮阿姨見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外公也彎起嘴角，笑說：“隨便捏幾顆……不用數數?！?/br>
    莊奕擱進花椒，抱著酒壇子看向外公：“……”

    少許。

    “你倒，我看著?！蓖夤⒅膭幼?，差不多的時候，及時叫停：“好了?！?/br>
    莊奕趕緊收起花雕，蓋上鍋蓋，等水一開，依照外公的指示將rou撈出來，切成小方塊，然后配上蔥姜大料，起鍋燒油準備炒。

    “先把冰糖……放進去?！蓖夤豢疵盁煹某潭?，便知大概油溫，“砂糖也行，但容易炒……糊，發苦。大料也是，別放……太多，要不奪了rou香，還苦?！?/br>
    莊奕聽他的話，放進去小半把冰糖，慢慢用小火炒出糖色，然后下rou和大料、蔥姜翻炒，等rou變色，外公又指示他：“放兩小勺南乳汁，還有紅曲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