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222
書迷正在閱讀:廝守期望、我媳婦兒又夢游了、追星的網紅最快樂[娛樂圈]、替身也要好好談戀愛、我親自逆了蒸煮的CP、立馬回頭(H)、月色將我抹殺(NP)、夜夜春(H)、幸運值太高只能當大佬[無限]、我靠賺差價暴富了
外公深吸一口氣,又嘆了一聲:“也沒什么……事,我想起上次……在醫院,你問我明明父母,我想跟你說……說說?!?/br> “上回是我太冒失,您不想說就別提了?!鼻f奕生怕他再犯病,提心吊膽地看著他,隨時準備上前控制。 外公臉上卻沒什么表情,只有眉心微微皺著,也分不清是常年累月皺眉留下的紋路,還是此刻情緒上臉。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端起瓷杯喝了口菊花茶,道:“我這話,你別告訴明明?!?/br> 大約是在心里來來回回掂量過多少遍,這番話說出來格外順暢,竟連半分結巴都沒有:“我早晚是要走的,估計也沒幾天了,這些事我不告訴你,明明他,永遠不會說?!?/br> “外公您別這么說?!鼻f奕聽他談到生死,心里不由得酸澀。 有外公在,不管他多么病弱老邁,尋聿明至少還有一個親人,不是孤零零在這個世界上。若外公不在,他便真成沒家的孤兒了。 莊奕明白,自己對尋聿明的意義再重大,始終無法代替外公的位置。倒不是高低之分,其實更類似于陰陽,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外公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這些年對他而言根本算不上“活”,頂多是茍延殘喘而已。他對死一點不忌諱,反而隱隱期待著最后的解脫,只是放心不下尋聿明?,F在有莊奕,卻也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我說的是實話,避諱也沒用,人人都有這一天?!蓖夤掷镞恢患t絲絨眼鏡盒,拇指反復在上面摩挲著,“明明恨他爸爸、mama,一提起來就不說話。他那么乖的孩子,小時候還為……為這個,跟人打過架呢?!?/br> 尋聿明所謂的打架,不過是推人一把,然后抱著頭挨揍罷了。 外公抖著手拿起眼鏡戴上,又將桌上一本影集翻開,指給莊奕看,“這兩個,就是明明的爸爸mama?!?/br> 照片有些年頭了,邊緣已微微泛黃,莊奕對著臺燈細細看去。男的梳著最近又流行回來的港式分頭,黑皮夾克牛仔褲,頭頂一副黑超墨鏡,手里還有一把木吉他。不看那張禍害人的臉,單單這副打扮,就夠讓姑娘們神魂顛倒的。而女的梳著一片云式的大波浪卷發,一身穿大紅吊帶長裙,明艷得像顆聚光燈下的鉆石。 莊奕不禁感慨:“他們真是……登對?!?/br> “是啊?!蓖夤π?,“明明mama跟他外婆姓趙,聽說改了名,叫趙婧?!?/br> “聽說?”莊奕一轉念,想起叢燁之前跟他說,外公年輕時被陷害入獄,挖了多年的礦山,妻子帶著孩子和他離了婚,從此再無聯系,大概女兒改名便是那時的事。 外公果然點頭:“她從小跟著明明外婆長大,跟我……不來往,上學不好,高中就退學了。她喜歡跟社會上……那些小青年混,還交過好些外國男朋友,別的不……不會,外語學得倒挺好?!?/br> “那明明爸爸呢?” “明明爸爸叫尋未東,心野,喜歡文藝,大學畢業以后,不好好工作,和一幫小青年在卡……卡拉OK唱歌?!蓖夤簧螌W嚴謹,很看不上這樣的人。 尋未東不事勞動,專喜歡唱歌、寫書、玩音樂,生活過得窮困潦倒,偏偏還好面子,身邊兄弟朋友一大車,人家圖他出手闊綽,也樂得跟著他晃來晃去。 后來歌廳興起,他仗著一張天生的明星臉,火過一陣子,也賺了點小錢。每天開著輛二手拉達趕場泡妞,坐到酒吧里給人點一杯酒便開聊,一聊就聊到床上去,做完從來不過夜、不回家,提上褲子就走。 女人一窩一窩地往他身上飛,他也不當真,跟誰都愛搞點兒曖昧。后來時代變了,文青要么餓死,要么改行。那段風光日子一去不復返,他心大能折騰,懷揣著一顆發財夢,又學人下海,可惜沒有商業頭腦,落得慘敗而歸,只能繼續賣唱混日子。 商場失意,情場也不得意,尋聿明母親和他提出離婚,他便凈身出戶,只身南下了。 尋聿明父母是在酒吧相識,那時他母親趙婧剛和一個白人男友分手,你儂吾儂展眼變成勞燕分飛,正是情感最脆弱的時候。 尋未東花叢老手,文藝先鋒,又滿身的浪子氣質,和她在酒吧一見鐘情,兩人當晚就上了床,第二天便遠走高飛,跑去廣東創業,也曾相互扶持過一段時間。 即使尋未東下海失敗,她也不離不棄,跟著他住在十幾平米的小弄堂里,每天洗手作羹湯。但尋未東當時年輕受挫,經濟一天比一天拮據,脾氣也漸漸暴躁起來,在家不是抽煙便是酗酒。 兩人的矛盾日益激化,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恰恰是最糟糕的時候,趙婧卻懷孕了。 當時的醫療水平遠沒有今天先進,他們發現的時間太晚,已錯過墮月臺的最佳時機,而且趙婧之前和美國男友交往時,就曾流過一次,再做手術很可能不孕甚至喪命。 二人不得已,只得將尋聿明生了下來。 孩子都是吞金獸,尋未東和趙婧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自身生活尚不能保障,何況供養尋聿明。兩個人一商量,決定將尋聿明送人。 那天下著雪,外面呵氣成冰,趙婧和尋未東聯系好送養的人家,從下午等到晚上,沒等到接孩子的人,卻等到了冒雪而來的江海平教授。 江海平冷著一張凍僵的臉,目光躲躲閃閃,想看看女兒,又不敢去看,一雙眼睛盯著洋灰地面,默不出聲。趙婧小時候因為有個犯人父親,備受同齡人排擠,對這個父親又恨又陌生。 小小一間客廳里,坐著尷尬的三個人,只有蜂窩煤爐發出“嘶嘶”的響聲。江海平率先開口,希望看一看外孫,趙婧不同意。尋未東勸了兩句,將尋聿明抱出來給他看。 尋聿明是早產兒,個頭還沒有貓大,眉目卻清秀明麗,已有父母的三分神采。小家伙白白嫩嫩,攥著小拳頭睡得安安靜靜,絲毫不知未來迎接著他的是什么命運,更不會想到就在今夜,他將會遠離父母,被千里迢迢送到別處去。 江海平詢問孩子的姓名,尋未東說還沒起,他要幫忙起,趙婧卻不讓。江海平何等聰明,立刻察覺出異樣,三言兩語,逼問出了真相。 他想生氣,卻沒有資格生氣,趙婧質問他這么多年,可曾盡過半分父親的責任,他無言以對。三個人僵持許久,領養尋聿明的人始終不來,江海平便道:“把他給我,我帶他。你們以后想看還能來看,不想看我也不叫他找你們?!?/br> “后來我就把明明抱……回去了?!蓖夤f起過去,眼睛不覺濕潤起來,“明明小時候老……長病,他是早產的,身體不好,可是乖得不得了,從來也不……哭,不鬧。人家給他一團毛線,他也能玩一天?!?/br> 莊奕喉結滾了滾,沙啞著嗓子問:“那他爸媽現在去哪兒了?他又是怎么去留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