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看見他，笑問：“你怎么過來了，沒去看你媽？哎，這是誰家小孩兒？真俊??！”

    “艾比，叫爺爺?！鼻f奕道：“我堂姐的孩子，老是粘著我?！?/br>
    “爺爺?！卑纫幰幘鼐刈缴嘲l上，兩條蘿卜小腿一蕩一蕩。

    “真乖?！崩详悘墓褡永锓鲆缓星煽肆Π?、兩袋牛奶拿給她，打開桌上的外賣，問莊奕：“吃了嗎你們？”

    莊奕坐到他對面，道：“我吃了。有點事兒問你?！?/br>
    “什么事兒？”老陳一邊大口扒著酸辣土豆絲蓋飯，一邊說?！敖涃M老侯撥給你了，不可能再要回去，這個你不用擔心?！?/br>
    “不是這事兒?！鼻f奕給艾比打開核桃牛奶，問道：“尋聿明的心理評估結果你看了嗎？”

    “噢，我看了。不合格么不是？”老陳抬起頭，笑說：“怎么了，你打算重新評估？”

    莊奕搖搖頭，道：“那倒不是，他的評估結果沒錯。我是想說，他現在心理壓力很大，確實需要接受專業的咨詢，但是我認為，以他目前表現出來的專業水平和抗壓能力而言，沒必要停掉他的手術?？梢宰屗贿呏委?，一邊工作?！?/br>
    老陳與他不謀而合：“我也是這么想的。停了他的手術，你知道那得有多大的損失？現在他的號，光網上預約的，已經排到一年后了都！每天留出來的那三個號，外面黃牛炒到一萬五一個。就那，你搶破頭都搶不上。要是停了他手術，那些掛上號的人還不得跟我要命??？”

    想到尋聿明下午和叢煥說，他的號早都排到一年后，神仙來了也掛不上時，那副孔雀開屏的樣子，莊奕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續道：“我打算讓霖霖給他做咨詢，陳叔覺得呢？”

    老陳的兒子叫陳霖霖，也是莊奕的學生，和叢煥一起讀的博，水平不錯。莊奕去外面開工作室，班底里就有這兩個人。

    “霖霖？”老陳嫌棄地撇撇嘴，“他行嗎？”

    “怎么不行？”莊奕笑道，“對你兒子有點信心，他可是我學生。要是他干不了，我再接手?！?/br>
    老陳仍是不放心：“你干什么不自己做??？霖霖那小子，我看夠嗆。別給我把小明治魔怔了，那可不行?！?/br>
    “我不可能做的?！鼻f奕堅決拒絕，“給沾親帶故的人做咨詢，本來就有違職業道德準則。再說我……你就別cao心了?！?/br>
    他想了想，又道：“還有，經費的事兒辦得怎么樣了？”

    “沒戲?！崩详惏蛇笾煺f，“批經費那小子是從咱醫院出去的，我太知道他了，那家伙滑不溜手，短時間內這筆錢批不下來?！?/br>
    “可你已經答應尋聿明了?！蹦翘焖跇翘蓍g里信誓旦旦地保證，說兩個月內一定給尋聿明批下錢來，莊奕記得一清二楚。

    老陳嘆了口氣，道：“我知道。所以我想，要是實在不行，就讓外面的私人企業來投資吧。反正想給他贊助的人不少，都排著隊呢。但是這樣一來，以后他研發的東西，贊助商就有了專利開發及使用權，可能會影響一部分收入?！?/br>
    以莊奕對尋聿明的了解，他應該不會在乎這些。研發新的醫療技術，對他而言最大的紅利是治病救人，是得獎，名聲或許是他想要的，錢財倒還真不一定。

    “你得先問問他的意見?！辈贿^猜測是一回事，不經允許擅自替他做決定，又是另一回事。

    “這個自然，”老陳道?！懊魈煳覇枂査??！?/br>
    莊奕從桌上抽張濕巾，擦掉艾比滿嘴的巧克力，抱起她說，“我先回去了。明天你問問他，然后告訴我一聲，看他什么意思?！?/br>
    “哎，等會兒?！崩详愡B忙叫住他，“你那個工作室的事兒，拿定主意了嗎？就留在咱們醫院吧?！?/br>
    “我再考慮考慮?！焙歪t院辦聯合門診有好處，也有壞處，肯定不如自己單干來得自由閑散。莊奕并不像尋聿明，他的人生除了工作還有生活。

    “那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說小明的事兒了?！崩详愞D過身，拿余光悄悄瞥他，“你們年輕人，別以為我們這些老頭子都是傻瓜，我什么不知道？反正你看著辦吧，不答應以后別想從我這兒套話?！?/br>
    “……”

    “知道了?！鼻f奕無奈，只得答應，又道：“當心我給你兒子穿小鞋?！?/br>
    “他隨便穿?！崩详悎D謀得逞，笑得一臉無所謂。

    莊奕把艾比送去酒店交給堂姐，回醫院的路上仍舊不放心，又給老陳發了條短信，囑咐他務必先問過尋聿明，再招商。

    臨睡前，他將尋聿明的資料重新過一遍，發給陳霖霖。那只名叫“耳朵”的文件夾，在他電腦桌面上一躺八年，今天終于挪動了地方。

    莊奕打開郵箱，把文件夾拉進去，系統卻提示附件太大無法發送。他點開“耳朵”，里面有七八個子文件夾，按類別排列，分別是“照片”“論文”“新聞”“訪談”“信件”……

    斟酌許久，莊奕把“照片”和“論文”剪切出去，將文件名改成“尋聿明”，才勉強發送成功。

    次日一早，陳霖霖回復：“收到?！?/br>
    莊奕吹了聲口哨，去重癥監護室看看秦雪巖，接著去外面給一大早就過來探視的親戚們買早餐。等他拎著一捆豆漿回來，只見尋聿明和兩個護士匆匆忙忙朝ICU走去，心里“咯噔”一下，豆漿脫手灑了滿地。

    尋聿明今早起得晚，接到電話，立刻趕去醫院。一進病房樓，岑寂就沖上來說：“病人剛才醒了，結果沒一會兒突然開始抽搐。他家人老早就來了，怎么辦啊師父？”

    沒看到秦雪巖，尋聿明也不敢妄下診斷，一面快步向病房走，一面問：“她狀態怎么樣？你檢查了嗎？昨晚有沒有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