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正在對峙的柳清弦自然也沒讓沈譙吃到好果子。沈譙這人雖是凜霜峰內門弟子,但實力遠遠不及其他人,如今柳清弦對結界使用得心應手,自然不會被他要挾了去,兩人菜雞互啄半天,還是在原地僵持。 他正準備一鼓作氣邊防邊攻,不料身后突然撞上一個溫熱胸膛,柳清弦抬頭望去,驚喜地叫了起來:玄弋?! 殷玄弋臉上卻并無喜色,陰沉不定地瞪向沈譙:師尊,他傷你了? 在聽到他殺機四伏的話后,對面的沈譙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踉踉蹌蹌后退幾步,轉身就打算逃跑,殷玄弋哪能讓他如意,即可甩出長匕釘在他腳邊,嚇得他直接跌倒在地,連滾帶爬地往后縮了好幾米。 柳清弦頓時覺得有點丟臉,明明自己應對沈譙都需要花好大力氣,結果光是殷玄弋往面前一站,沈譙就不戰而退了。 他不再去想這丟人的戰力值差距,抬手看看自己的傷口,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他傷得比我還重些。 想到刑衍燭很快就會發覺上當,一定會搜尋蹤跡追來,因此殷玄弋也沒打算繼續找沈譙麻煩,拉著柳清弦往回趕去:師尊,我們得先離開,否則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一道劍光劃破長空,竟是專門朝著柳清弦而來。 殷玄弋心跳都快停住,一瞬間就想起在夢境中所看見的柳清弦前世結局,他不敢多想,直接擋在柳清弦面前,被那道劍光一舉命中。 整個世界都仿佛靜止在這須臾,趕來的刑衍燭抬眼朝著他露出冷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的速度如此之快,柳清弦根本沒來得及動作,等他反應過來,就聽見一聲輕微的碎響。 在殷玄弋擋上來的時候,刑衍燭當即改變劍的方向,精準刺中了他的心燈。 第72章 天魔現世 在被刺中的那一瞬, 殷玄弋像是痛極般收回牽著柳清弦的手, 然后放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而后刑衍燭果決抽出長劍,一縷血線從殷玄弋胸背處帶出, 他狠狠將劍往下一甩,鮮紅血液便在地上留下潑墨般的一抹。 玄玄弋 柳清弦根本就沒有信息再去管刑衍燭了,他看向踉蹌著站不穩的殷玄弋, 幾乎一瞬間眼淚就流了下來。 不過他下一秒復又反應過來,兩人之間有著靈識結契, 如今就算殷玄弋心燈被毀,至少他們還能做到同去同歸。 只是,這樣一來, 這個位面的其他人他就再也無法干涉了。 柳清弦含著淚微微笑起來,又上前兩步,想要朝著殷玄弋直接擁抱過去,卻被對方側身躲開。 沒關系, 玄弋。柳清弦眼眶通紅, 依舊微笑著, 我們說好的,要同去同歸。 不,師尊。殷玄弋抬起手腕, 眼神看上去愧疚又憂傷, 玄弋要食言了。 柳清弦頓時怔?。菏裁匆馑?? 他像是聽見什么輕微的破碎聲在耳邊響起,只見殷玄弋舉在他面前的手腕上,那道靈契圖騰漸漸瓦解析離, 顏色越來越淡,直到最后完全消失不見。 柳清弦怔然無言,同樣抬起自己的手腕看去 不見了。什么都不見了。 結契圖騰也好,之前殷玄弋留在他身上的妖契圖騰也好,統統都沒有了,只剩下一截空蕩蕩的手腕皮膚,像是從未留下任何羈絆。 你,截斷了我們的結契?柳清弦面色如紙,在說完這句后就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其中緣由他心知肚明,如今結契已經被殷玄弋擅自斷開,他再怎么阻攔都為時已晚。 靈識契約的擅自截斷往往會導致非常嚴重且強烈的反噬,但對于心燈已碎的殷玄弋來說,反噬連雪上加霜都稱不上,終歸是要死去。 抱歉,師尊,比起同去同歸,果然我還是更想你好好活下去。殷玄弋側頭吐出一口血來,而后就像是整個身體的生機都流失殆盡,輕飄飄地朝地面墜去。 柳清弦等睜大眼睛,連忙上前一步將他抱進懷里,他渾身都在發抖,眼神空洞,什么念頭都興不起來。 刑衍燭還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如今已經用不著他插手,殷玄弋受他一劍穿心,絕無生機可言,天魔釋放只是時間問題。大局已定,他眼里露出些許自得,嘴角微微翹起,頗為滿足。 他之前居然在柳清弦面前那般失態,竟然第一次做出央求丑狀,還被對方毫不留情地回絕。那大概是他兩世以來最為屈辱的時刻,如今總算是扳回這一局了。 你竟然在這時還在想著和柳清弦斗,也難怪他不喜歡你。 突然有沙啞的笑聲傳來,刑衍燭收斂笑容抬眼望去,只見倒在柳清弦懷里的殷玄弋已然緊閉雙眼,而胸前的偌大空洞中正有源源不斷的魔氣溢出。 刑衍燭眼中閃過一瞬怒意,但隨后又胸有成竹地笑起來:前世你都打不過我,現在也只不過是臨死前逞口舌之快罷了。 他悠閑地挽出一個劍花,挑起旁邊草葉擦拭掉劍身上的血,隨后直直指向影影綽綽的魔氣,傲慢道:趕緊來受死,我等著成神。 天魔似乎嘆息一聲:我斗不過天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我也不想你如意,這一局 他的話語里帶上狠意:我跟你魚死網破! 就憑你?刑衍燭嗤笑一聲,徑直揮劍朝著魔氣斬去,剎那周遭復回清明,顯現出依舊跪坐在地上的柳清弦。 如今魔氣越來越濃,陰影天魔的形態也越來越清晰,柳清弦本離他最近,可如今一切都無法再讓他動容,只木然看著眼前同一周目無二的情景發生。就算刑衍燭的劍氣從他臉頰劃過,割出一道傷痕,他也仿若不覺。 都說蝴蝶效應,可他作為一只渺小的蝴蝶振翅,又怎比得過天道的執意而為? 原來他根本改變不了任何事物啊。 柳清弦放棄似的閉上眼睛,任憑天魔釋放的凜冽魔氣侵蝕他的身體,也不愿挪動一步。 系統察覺到他喪失生存意志,忙大喊道:宿主!你現在還不能死!終極任務馬上就要完成,千萬不要功虧一簣! 柳清弦低低道:我記得完成終極任務,主神會答應我一個愿望,那么他會愿意復活殷玄弋嗎? 系統停頓半晌,澀澀回答:既然天道是主神設定,那么主神就是存心想要殷玄弋死去的。 存心嗎?柳清弦扯著嘴角笑了笑,下一句話幾乎驚得系統數據混亂。 殷玄弋之所以會死,難道不是你設定的嗎? 柳清弦微微抬眼,看著已經徹底釋放的天魔和刑衍燭纏斗在一起,就像是在隔岸漠然地翻看這個故事的結局:系統,或者說,我該叫你作者? 系統沉默片刻,才回答: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很多線索都指向這個答案,我只是覺得既然你不愿說明,我便當做不知道就好。 柳清弦語調里帶上懇求:就算是你就算是作者也無法改變么?你能不能改寫這個故事,讓殷玄弋活過來? 他說著嗓音就開始顫抖,眼淚也搖搖欲墜:就算我求求你好不好?我可以不要任何愿望,我只想要他活過來 系統在這一刻才終于明白,主神對他的懲罰竟是如此沉重。在付出真實的感情后,面對早已注定的結局,這個被他一手寫下的結局,他會是多么無能為力又悔恨不已。 他總算第一次在柳清弦腦海中顯現出自己的真實面貌,長相與季霄重有幾分相似,但看上去還是少年模樣。 他苦笑道:抱歉,我也做不到。這個世界已經完全脫離我的掌控了,柳清弦對不起。 柳清弦怔怔不言,突然勉力將殷玄弋架在肩膀上,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去。 系統不安地看著他:你要做什么? 柳清弦定定地望著前方:帶他回家。 宿主你 那頭刑衍燭也注意到他的動作,交戰間隙厲聲喝道:你又要亂跑哪里去!給我回來! 柳清弦腳步頓住,轉頭朝他第一次露出譏諷又憎惡的表情:我憑什么聽你的? 他說完后御劍而起,就準備帶著殷玄弋往凜蒼派的方向而去。 刑衍燭被他懟回來,自然是氣極,甩開天魔的攻擊后就要騰空來抓他,然而天魔哪里肯讓他稱心如意,緊追不舍地纏在他身后,力圖拖慢他的腳步。 遠處又是兩道寒芒而來,人影漸近,最前方的竟是刀笑我! 他之前一直在和風無晏交戰,但在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強大魔氣后,頓時知曉是殷玄弋出了岔子。 你是存心要拖住我的!刀笑我在明白過來后怒視風無晏。 風無晏倒是十分平靜:天魔釋放是遲早的事,我勸你現在不要去湊熱鬧,安靜等 可刀笑我從來都是不耐煩聽別人假惺惺勸告的,立刻毫不留戀地轉頭,急急朝著魔氣傳來的方向飛去。 風無晏見狀立馬變了神色。不論是刑衍燭鎮壓天魔,還是他們預謀之中的偷襲,都兇險異常,刀笑我這一去無異是擾亂了原本的計劃,后果如何無法推斷。 站住,別去! 風無晏當即就要去攔,可刀笑我率先而行,哪里能即刻追上,只能眼睜睜看他趕到刑衍燭這邊,不由分說地揮刀而下。 清弦!快走!刀笑我用刀氣壓制刑衍燭,天魔這時正好趕上,一口咬住刑衍燭的小腿,竟是讓他無法動身。 柳清弦在看到刀笑我后,這才露出動容神色:師兄,我們一起回去! 刀笑我毫不客氣地罵道:說什么狗屁廢話!如今這魔頭就快渡劫,我怎能讓他得逞! 你休要多說,快走,我還有余仇未報,不關你的事! 柳清弦頓時冷靜下來,他自然知道刀笑我說的是風無晏,但這也讓他意識到一件事他何嘗不是余仇未報?!刑衍燭動誰,都不該動到殷玄弋頭上來! 對,終極任務 柳弦眼神沉沉,終于打定了主意。既然是終極任務,那么積分將會是史無前例的多,如此一來,他就有足夠的底氣去兌換積分,為殷玄弋報仇了。 在這之前,他絕不能被刑衍燭扣??! 刀笑我死死壓著刀柄,再次吼道:走??! 柳清弦不再猶豫,咬牙急速離去。 系統惴惴不安地問:宿主,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柳清弦面色陰沉地往前御劍:等最終任務完成,位面就穩定下來了。到了那時,我再無其他責任,因此就算是我拼上性命殺了主角,主神也不會怪罪于我吧? 系統悚然一驚:你是說 柳清弦眼中還帶著淚,但神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我要殺了刑衍燭,為玄弋報仇。 按理來說,位面主角是不能被殺死的,可如果終極任務完成,那么這本書就相當于是走完了結局,且位面也徹底穩定,主角不再是決定位面存活的唯一要素,那么殺死主角似乎也沒什么影響 系統還在猶豫要怎么上報,卻見柳清弦驀地一停,喃喃道:天 怎么了? 系統通過他的視線一看,頓時冒出句臟話來:我靠! 只見整個凜蒼派,五峰相連,都朝著魔界的方向緩緩移動而來,震蕩聲響驚破山河。 這是發生了什么! 柳清弦不理會系統的驚訝,忙加速朝凜蒼派趕去,卻看到在門派上方,無數銀白光芒宛若流星雨一般劃破夜空,也是齊齊朝著魔界而來 凜蒼弟子,前來助陣! 第73章 八千心燈 這是怎么回事!柳清弦也徹底驚住了。 等他靠近凜蒼派, 他才發現整個五峰竟然是虛虛懸浮在上空, 唯有一人落在地面,像是舉起整個門派, 朝著這邊緩步走來。 我靠,這還真的是掌門一手支撐整個門派的意思?系統簡直嘆為觀止。 柳清弦這時也認出來了,正是季霄重站在地面, 只一手舉起整個門派,面色風淡云輕地朝著這邊走來。 掌門在抬眼看到他后, 還輕輕笑了起來:清弦,許久不見。 柳清弦落至地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掌門師兄, 你這是 季霄重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說旁人的事情:以身為盾防,我雖并未喪命,卻再不能離開凜蒼派半步。 柳清弦這才想起在魔族侵襲凜蒼派的時候,凜蒼派的鎮山結界還曾經破碎過。 他忙道:之前未來得及同掌門相見, 當時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 還不是刑衍燭從背后偷襲!裴寧韞扶著溫錦鸞走過來, 臉色臭得要命。 季霄重卻不愿多提此事, 只望著被柳清弦背在背上的殷玄弋,問道:這是發生了什么? 柳清弦心中劇痛,在親近的人面前幾乎就又要落下淚來, 最后忍了半晌, 只搖首道:天魔已出。 短短四個字就讓眾人全部明白過來,臉色沉重地看著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勸慰才好。 柳清弦也不想他們在這等緊要罐頭還為自己擔心, 強笑道:我只是想帶他回家。 可才說出回家二字,他就喉頭一哽,差點嗚咽出聲,只好匆匆道:我想先回聆雪峰看看。 季霄重安靜地看著他,什么都不再問,只道:去罷,你看,凜蒼派永遠都在你身后,從未離開過。 柳清弦含著淚點頭,勉強翹翹嘴角,這才又摟緊了安靜無聲,低垂著頭的殷玄弋,再度御劍而起,往聆雪峰飛去。 他落在了當初兩人種下玉蘭花樹的地方,三年未見,玉蘭花瓣依舊潔白似雪,像是什么都不曾變過。 柳清弦望見那株玉蘭,便渾身都失去了力氣,嗚咽著拖動殷玄弋來到樹下,怔怔睜大眼睛將他抱入懷中,只覺得疲累無比,恨不得時間永遠停在這里,兩人也算是再也不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