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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他因為要解除自己的嫌疑,因此不曾前去,反而是留在柳清弦面前,以證明清白,這才導致計劃百密一疏,最后失敗。 但這次不同了。刑衍燭翹翹嘴角,冷漠地巡視四周。鴉骨嶺他已經很熟悉了,這里所發生的每一絲變動,潛伏的每一處危險,他如今都能辨認出來。 在前世中,魔族就曾經圍剿過這里,如今他所部署的一切,只不過是順應天道安排而為罷了。 他好整以暇地抱著劍,默默跟著往柳清弦所設下的結界走去。卻邪劍安寧地躺在他的臂彎中,就算他如今與魔族共事,這柄神器也未曾對他表現出一絲抵抗。 這道理其實很簡單。 刑衍燭微微瞇眼。就算他現在和魔族合作,其目的也只是借魔族之手,使得殷玄弋身死。只要他死了,天魔自然會破除封印而出,而直到那時 他會再度鎮魔,迎來雷劫,便可使得消耗的神格修復如初。等到了那個時候,整個世界都任他生殺予奪,而師尊也還活著,怎還會用得著擔心有所遺憾? 他不懼麻煩重生一世,為的就是彌補柳清弦死亡的缺憾,只要達成這個目的了,縱便是毀了這個世界,帶著自己唯一還掛念在心上的人,前往其他三千世界,又有何難? 刑衍燭思及此處,輕輕泄露出一聲笑。 前邊的柳清弦和殷玄弋聽見了,俱是警惕地轉過頭來望著他,一人一雪豹不愧是師徒,神情還驀地有幾分相似。 刑衍燭看不慣他們如此心有靈犀,但現如今也只能按壓下心中不快,風輕云淡地沖他們挑了挑眉:怎么,我一個人落在后邊,還不許自娛自樂了? 你一個人落在后邊還不是咎由自???柳清弦現在有殷玄弋在身邊了,絲毫不怕他,直接就坐起反駁回去。 他心道這主角現在雖然偏激古怪,但畢竟人家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總還是有回圜的余地,因此沉吟片刻后,下定決心道:刑衍燭,我有話要對你說。 哦?刑衍燭挑挑眉,忍不住去瞧那埋頭趕路的雪豹,師叔要是有什么私底下的話要說,還是等只剩我們二人后再談吧。 柳清弦就聽不來他這種半真半假,夾槍帶棒的語氣,頓時沉了臉色,斥道:好好說話,不要陰陽怪氣。 殷玄弋聽了,又是呼嚕一聲。柳清弦這次聽懂了,這小豹子是在嘲笑刑衍燭? 他差點被殷玄弋逗笑,但想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又堪堪忍住,嚴肅著神色看向刑衍燭。 我不知曉你為何現在變得如此戾氣深重,當初在門派中,你雖平日里神色淡淡,卻也是關愛門人,尊師重道的,可現在你看看自己,哪里還有凜霜峰首席的風度? 柳清弦回想起曾經的刑衍燭,忍不住又要嘆息:當初說好的除魔衛道的目標呢?你現在是忘記個干凈不成?我雖不是你師尊,但縱便是掌門師兄,看到你如今的模樣也是要失望的。 他眼尖地發現,自己在提及師尊二字時,滴水不漏的刑衍燭才神色微動,嘴唇抖了抖似乎有話難言。 這讓柳清弦心底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他心道若是刑衍燭真也是重生回來的,自己接下來的話恐怕不太中聽。不過反正現在殷玄弋的獸型不受天魔阻礙,自己也還有三千積分傍身,總歸是不怕對方的。 柳清弦暗自決定,要是等會兒這人一言不合暴起傷人,他就喚殷玄弋打死這白眼狼! 他深吸一口氣,終于決定坦白:衍燭,你可曾還記得當初在鴉骨嶺 師叔,到了。 趁著柳清弦還沒說完,刑衍燭竟然是直接打斷了他。 柳清弦一愣,這是刑衍燭不想跟他坦白的意思?還是單純只是不耐煩聽他說教?畢竟一周目時這人就老不愛聽他說話了。 還不等他想清楚,殷玄弋卻也是徑直帶著他往左側路線的方向走去。 柳清弦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刑衍燭在提醒他到了。 原是在他斟酌沉思之時,他們竟然早已偏離路線,來到了一處懸崖。柳清弦嗔怪地看了眼殷玄弋,心知是自家徒弟不愿因為己身浪費時間,這才自作主張帶他們來到了這處。 殷玄弋自知理虧,默默湊到懸崖邊去,那下邊就是血獄深淵,熱汽颶風升騰上來,將雪豹的毛發吹得凌亂。 柳清弦看得心中一緊,忙道:過來些,別掉下去了! 雪豹眼中仿佛升起笑意,朝他抬頭咕噥了一聲。 是在叫他過去?柳清弦暗自猜了下,終究還是對殷玄弋的信任更勝于對一周目的心理陰影,緩步挪了過去。 見他過來,雪豹細心地讓柳清弦扶住自己,一齊看向那因熔巖翻滾而被映得通紅的深淵峭壁。 只見無數皎潔無暇的蠶繭掛在峭壁上,正仿佛一輪輪圓月般散發清幽光芒。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曉風知殘月 24瓶;薛閑后人 10瓶;夏夜蜉蝣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2章 魔族少主 柳清弦本來還想感嘆下這番美景, 但是視線再往下, 看到深淵中猩紅火光和深不見底的高度后,就又有點腿軟。 他轉而去問身邊兩人:這個要怎么下去? 刑衍燭抱臂站在后邊, 瞥了眼雪豹形態的殷玄弋:下去倒是不難,一條繩索足矣。但主要是得留人在上邊看守,避免繩索松開或者斷裂。 柳清弦聽出了他話里的彎彎拐拐。如今殷玄弋不是人型, 自然沒辦法靈活捆綁繩索和下去采集,但要是留他在上邊, 繩索出了問題,他同樣也沒手處理。 這就意味著,能夠下去采集的只有一人, 另一人必須留在上邊,和殷玄弋一起看守。如此的話,就大大降低了采集的效率。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察覺到殷玄弋似乎為拖后腿而有點低落,柳清弦抬手去輕輕撫摸他的頭頂。 留兩人在上邊其實是更好的選擇, 如果有魔物入侵, 還能一人對敵, 一人看管繩索。 刑衍燭聽后冷笑一聲:師叔,你倒是偏心,就這么袒護他? 被發現了意圖, 柳清弦也爽快承認:他是我徒弟, 我不偏袒他偏袒誰? 這句話似乎讓刑衍燭格外不快,他又是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了。 但畢竟刑衍燭是前來幫忙的, 柳清弦也不好把他惹得太過分,停頓了會兒,就示好道:這次本來是我和玄弋的事情,結果還搭上你一起過來,如今要勞煩你做額外的事情,我實在過意不去。等回了凜蒼派,你需要什么法寶,只要我有就定會送你作為報答。 刑衍燭的神色似乎和緩了些:什么法寶都可以? 柳清弦暗罵這人機緣那么多,現在卻還要跟他討價還價這個,但面上還是誠懇回答:是,只要我有,什么都可以。 他身邊的雪豹突然打了個響鼻,像是對這個約定很不樂意,柳清弦順著他的毛摸,試圖讓他安靜下來。 刑衍燭根本不在意雪豹的反應,得了這個承諾,眉頭終于舒展開了,笑著朝柳清弦道:師叔實在大方,既然如此,我們之前的不快就一并全部勾銷吧。之后的任務,衍燭全憑師叔安排。 他這個之前就是把自己袖手旁觀那事也給帶過了,著實是半點虧都不肯吃。 柳清弦只能答應下來,隨后就不再多說其他,吩咐道:那接下來,我們就開始分工合作? 刑衍燭得了他的承諾,心情頗好,笑道:全憑師叔吩咐。 柳清弦便沉思了會兒。他的確挺想親力親為去采集月神蠶絲,可要是把殷玄弋和刑衍燭兩人留在上邊,且不說魔物侵襲,恐怕兩人就會一言不合打起來了。 刑衍燭似乎也意識到這點,輕笑一聲:那就讓衍燭下去采集吧,師叔留在上邊幫我看管下,要是讓別人看管,我還不放心。 雪豹又打了個響鼻,瞥了刑衍燭一眼。柳清弦不知怎的就從那個眼神中看出了鄙視的意味。 柳清弦生怕他們又吵起來,趕緊道:那就按照如此安排吧,你多加小心。 于是刑衍燭從納物囊中取出繩索,一頭套在自己腰上,另外一頭卻是被他拿走,挑挑眉朝柳清弦遞來。 柳清弦只好接過,找到一旁樹干系好。 他其實覺得有點不對勁。刑衍燭一直都是疑心度很高的人,絕不會把自己的性命安危交到別人手上,但這次卻反常地好說話,要么就是刑衍燭格外信任他倆,要么就是對方有自己化險為夷的自信。 前一種怎么想都不可能,所以就只能證明,刑衍燭如今的實力已經完全不會懼怕血獄深淵了。 柳清弦悚然一驚,他們這支隊伍其實一直都在同路,可他已經很久都沒看到過刑衍燭出手的實力了,難不成那人在藏拙? 不等他細想,刑衍燭輕輕松松朝他道別,隨后身形一斜,直接從懸崖上墜下去。 就算知道有繩索拉著,柳清弦還是捏了把冷汗,連忙湊到懸崖邊去看,就見刑衍燭的身影剛好落在一處巖石上,繩索被拉得緊繃,他卻恰到好處地站穩了腳,一步一步朝著旁邊的月神蠶繭走去。 柳清弦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轉身準備回到綁著繩索的樹下,不料卻見殷玄弋不知什么時候站起來,邁著四只爪子朝著樹那邊踱去,歪頭就要去咬那繩索。 玄弋!柳清弦哭笑不得,忙喝住他,快停下! 見自己的小算盤被發現,雪豹的眼神還頗失望,猶疑半晌,最后直接在繩索下邊趴下,似乎是想再趁柳清弦不注意就咬上去。 柳清弦哪里肯放任他這么做,連忙走回去坐好,擋在了他和樹干之間。 殷玄弋見徹底沒希望了,才將頭放在柳清弦大腿上,一雙獸瞳上移,注視著柳清弦。 畢竟是同門,你就算開玩笑也有個限度啊。 雪豹眨眨眼,最后開口:不喜歡他。 柳清弦都驚了,原來雪豹形態也是能說話的?!那他怎么之前一直裝著不能言語的樣子! 像是猜到他的想法,雪豹又道:剛才才恢復的。 他補充道:不喜歡他,所以要搗亂。 這是什么任性發言。那個他自然就是指刑衍燭了。 柳清弦嘆息一聲:我也知道你不喜歡他,可是現在是他在幫我們的忙,總不能恩將仇報。 雪豹瞇起眼睛:他以前就是對你恩將仇報。 都說了,以前的事都不作數了,我們盡力過好現在就好。 柳清弦突然想起一周目時,鴉骨嶺北側的那些玉蘭,如今殷玄弋一直留在他身邊,自然不可能再去為他種一片玉蘭花林,但就算如此,他卻依然感到幸運而不是遺憾。 重要的不是花,而是兩人在一起共度的歲月。 柳清弦一時感慨萬千,抬手去揉殷玄弋的耳朵:所以你不要再搗亂了啊。等到拿到月神蠶絲,就能煉化天魔了。 雪豹的眼睛瞇了瞇,像是在笑,最后他身上一陣白光閃過,雪豹的體態迅速變化,等到光芒消失,殷玄弋就又變成了人類的面貌。 柳清弦剛才還在摸他耳朵,沒來得及收手,于是在殷玄弋變回人形后,他的手也依舊放在殷玄弋頭頂上。 兩人距離極近,柳清弦傾腰過去的姿勢看上去有點像在索吻。 殷玄弋笑得眉目彎彎:我聽師尊的話。 這句軟綿綿的賣乖頗有殺傷力,柳清弦只覺得臉上燒了起來,趕緊收回手。 能變回人形就早說啊。 殷玄弋轉而湊近他:之前的確是變不回來,結果師尊摸了摸我,我就又能變回來了。 柳清弦心臟有點受不住,磕磕絆絆道:好了好了,別說了。 結果殷玄弋眼中笑意更深,繼續湊近道:要是師尊還肯再摸摸我,說不定我就能恢復實力了。 這到底是從哪兒學的撩人技巧!以前在凜蒼派沒發現他徒弟這么 柳清弦覺得自己現在肯定臉紅了,可背后就是樹干,又躲不開,為了確保殷玄弋不再靠近,就只能按照他所說的做 你們夠了沒?不善的聲線打斷兩人之間的迤邐。 柳清弦猛地回神,這才意識到他手上還有和刑衍燭連接的傳話符。 柳清弦: 殷玄弋居然還露出了個得逞的壞笑,這才若無其事地靠在柳清弦肩窩上,不再逼近。 柳清弦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難不成剛才都是殷玄弋故意做的?為的就是秀給懸崖下的刑衍燭聽? 這這這!太無恥了吧! 他連忙朝著傳話符道:抱歉,我們在認真看守的。 刑衍燭在那頭冷哼一聲:師叔實在是虧待我了,之后要想辦法補償才行。 柳清弦忙安撫他: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想必刑衍燭真被氣到了,這次沒有回話,傳話符又安靜下來。 柳清弦回想了下剛才兩人的對話,不僅說了些沒羞沒臊的話,還背地里說賣苦力的人壞話,最后還差點泄露前世情報,實在太尷尬了!他忍不住就抬手狠狠敲了殷玄弋一下,肩上那人乖巧著沒躲,只示弱地發出嗷的一聲痛呼。 然后傳話符里不耐煩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們又在搞什么? 柳清弦都覺得下邊兢兢業業的刑衍燭有些可憐了,愧疚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打擾你了,我教訓他。 傳話符那邊又是冷哼一聲:我馬上上來。 柳清弦現在再不敢說半句話了。 他發現樹干上的繩索的確開始動了起來,緊繃的線漸漸松弛,顯然是刑衍燭快要上來。 柳清弦心中一喜,這就是說,刑衍燭已經拿到月神蠶絲了。勝利在望,在拿到材料后,他們就能趕回門派去,一定能夠把所有事情都解決好。 不料這時卻有一道寒光破空而來,直直朝著繩索攻去。 柳清弦一驚,趕緊拔劍抵擋在繩索前,被那道寒光逼得退后幾步。 師尊!殷玄弋扶住他,兩人警戒地看向寒光傳來的方向。 樹林間有黑影閃過,隨后一人緩步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