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娓娓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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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鄙蛄埖穆曇魧⑸蛑{的思緒拉了回來。 周氏的目光他也看到了,雖然只是匆匆一瞬,可那濃烈的怨懟,令他也禁不住打了顫,更何況周氏是沈謠的親生母親。 沈謠搖了搖頭,身心俱疲。方才的欣喜在這一刻消失殆盡,身上的力量仿佛一瞬間被抽了個干凈。 眾人都圍著孩子打轉,沈翀的目光掠過院子里的人,冷聲道:“今日之事若走漏半點風聲,我決不輕饒!” 隨后沈老夫人又命人多給了銀錢封口,安姨娘院子里的丫鬟仆婦簽的也都是死契,許多還是家生子,本就被主家拿捏著生死,此刻又得了銀錢,自是把嘴閉的嚴嚴的。 檐下淅淅瀝瀝又落了雨,風乍一吹,沈謠不由打了個顫。 這會兒雨還小,見孩子沒事,大家也都散了。 秋娘怕沈謠生病,忙遣了青竹回去拿披風傘具。 哪知回頭卻找不到沈謠的蹤影,她忙拉著安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問了個遍兒。 “六姑娘似乎是跟著夫人走了?!?/br> 秋娘再不敢耽擱,忙追了出去。 半道上遇到了沈翀,后者見她神色焦急,不由追問了幾句,得知沈謠不見了,亦是滿臉焦急,隨即也尋了過來。 “若不是六姑娘,主子您籌劃的事兒便成了?!敝鞁邒邠沃鴤阈⌒乃藕蛟谂?。 周氏目露兇狠之色,隨手扯下走廊外一枝開的正艷的紅色月季,手指用力揉搓,兇厲的神色令她那張姣好的面容幾近扭曲。 “那丫頭簡直是討債鬼,我就不該將她生下來!早先老夫人要接她回來我便不該心軟答應,還不如死在外頭干凈!” 朱嬤嬤連忙四下看了看,聽的是心驚rou跳,但畢竟是主子的親生女兒,主子罵得,她可不敢,遂小聲道:“您也不必動怒,不過是個月娃,多的是法子讓她長不大?!?/br> 聞言,周氏冷哼一聲,臉上的怒意消減了幾分,“說來安姨娘也真是蠢,后宅里多的是法子治她,以為防著我下藥便沒事了,哪知我從不曾給她下藥,反倒每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她,也怪她貪吃,孩子營養過剩,胎兒體大無法出宮口,真真是活該!” 這樣的捧殺手段確實比下毒之流高明了許多,便是讓人發覺了又拿不出錯來。 朱嬤嬤只在旁恭維稱是,對周氏這主意也是贊賞不已。 周氏又道:“安姨娘院子里的那丫頭還是盡快處理的好,雖然她手上沒有咱們的把柄,但參湯作假一事畢竟過了她的手,便是說認錯了老參,也騙不過老太太?!?/br> 不知想到了什么,朱嬤嬤眼睛突然一亮道:“奴婢有一主意可令二房交出采買權?!?/br> “說來聽聽?!彪m然周氏管著府中中饋,但老太太卻借口心疼她身子,將二夫人也塞了過來,二人共同管理著偌大的國公府。 “若是安姨娘用來吊命的人參是二房采買的假貨,那么……” 冰冷的雨水落在臉上,凄寒的風刮在身上,那言語便如刀子一般扎在了她的心上。 她知道母親不喜自己,卻不知已厭惡到如此地步,恨不得自己的親生女兒去死嗎? 第28章 親親相隱 尋到沈謠時,她渾身衣衫已然濕透,整個人呆呆地立在一株芭蕉樹旁,雨水啪嗒啪嗒落在碧綠的蕉葉上,也落在了他心里,一陣陣的抽痛。 少女烏黑的發絲緊貼著蒼白的臉頰,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空茫一片,仿佛失去了靈魂的木偶。 沈翀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心里沒來由的驚慌,他丟下傘,雙手握著她的肩膀,輕輕搖了搖,小心地喚道:“阿謠,我是哥哥!你看看我,我是哥哥呀……” 少女依舊呆呆地看著空茫的天空,細雨落在她的眼里,那雙漆黑的眸子眨了眨,不知是雨還是淚的晶瑩液體滑落眼角,消失在凄迷的風雨中。 沈翀不由用大了力道,一雙眼睛微微泛紅,心中的抽痛幾欲將人研磨。 “原來是哥哥?!鄙倥謇涞穆曇衾锞箮е舨辉械那逄?,那一聲近乎囈語的呼喚直擊心靈,令他許多年不曾忘記,每每夜雨便能聽到這般清甜卻凄苦至極的囈語。 少女的嘴角勾起一抹比哭還難堪的笑,隨即便歪倒在他的懷里。 她又病了,病勢洶洶,連續十多日都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處。 每日里清醒的時候總是擁著被子發呆,天色好時,青竹也會打開軒窗,讓她看看外面的景色。 往日里她眼睛中總會露出幾分欣喜,可自那日淋雨之后,她的眼睛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再看不見亮光。 秋娘不知那天究竟發生了何事,問她也不說。 她每日擔憂的寢食難安,看著姑娘身子漸漸好了些,又松了口氣,但她察覺的出姑娘心里有事兒,往日里那股與天爭命的精氣神兒沒了。 現在的她看著就像個被急雨捶打,即將飄落枝頭的春花,教人分外憂心。 其實沈謠并沒有她們想象的傷心,她天生比別人冷心,那日聽了母親的話震驚要大于傷情,更多的則是迷茫。 母慈子孝不應該是天性如此嗎,便如人生來便要吃喝拉撒一樣,她很是不理解,也為此困惑了許久。 她只是比常人少了一些共情的能力,這其實是一種病,但沒有人會認為她生病了,只會覺得她冷血無情。 國公府對六姑娘時不時地生病已經習以為常,初時還會殷切探望,眼下卻是門可羅雀了。 沈謠如往常般握了卷書靠在軟塌上,明麗的眸子直直盯著書冊,目光卻是有些渙散。 窗戶外的廊檐下兩個小丫頭正一邊做著針線,一邊說著閑話。 “負責采買的王婆子今早被國公夫人派人扭送了官府,真沒到安姨娘用來吊命的人參竟是假的……” 這件事本該是預料中的,她那日便知道了的。若是她早告知了二嬸,王婆子也不會被抓走,二房也不會失了部分管家權。 可那個人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她要怎么做? 沈謠的目光落在書上。 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你在煩擾什么?” 沈謠猛然一驚,抬起頭恰好撞進沈翀探究的眸子里,輕袍緩帶的如玉公子本就生了一雙脈脈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垂首望來,便似桃花臨水,風流寫盡。 “證父攘羊?親親相隱?”沈翀自是覺察出這些日子來meimei的不對勁,他甚至秘密調查了一番,也隱約猜出沈謠的心思,遂嘆氣道:“律法尚言:父子之親,夫婦之道、天性也,雖有患禍蒙死而存之,誠愛結于心,仁厚之至也,豈能違之哉[1]?!?/br> 沈謠的目光有些閃躲,顯然是沈翀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連圣人也覺得親親相隱是對的。儒家‘十義’:父子恩,夫婦從,兄則友,弟則恭,長幼序,友與朋,君則敬,臣則忠[2]。又有子不言父過,所以,我這么做是對的,是嗎?”沈謠微微抬眼,漆黑的眸子似藏著千言萬語,最終她只是抿了抿唇,神情中透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孤寂感。 這還是與沈謠相熟以來,他一次強烈地感覺到對方還只是個孤單的孩子,她也有脆弱無助,迷惘無措之時。 沈翀將她手中的書慢慢抽走,仔細整理了書頁,復又為她斟了茶,柔聲說道:“‘十義’中,不僅僅包含了“子孝、婦聽、幼順”,還包括“父慈、夫義、長惠”,卑親屬隱在律法中也有提及,但這不是說這都是對的?!?/br> “先來說說‘證父攘羊’孔子口中的直是‘順理為直’,惡有大小,親親相隱是在小惡的基礎上,出于倫常的隱瞞是合理而必要,乃不直之直也,故曰直在其中?!?/br>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向西邊的屋子,不多會兒手上便又拿了一冊書出來,修長的手指三兩下便翻到了書中的一段話:“晉邢侯與雍子爭賂田,久而無成。士景伯如楚,叔魚攝理,韓宣子命斷舊獄,罪在雍子。雍子納其女于叔魚,叔魚蔽罪邢侯。邢侯怒,殺叔魚與雍子于朝。宣子問其罪于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3]” “你看到了,叔向說三人同罪而不蔽死去的弟弟受賄有罪,孔子同樣說叔向‘直’,所以你沒有錯,但是也有不對,你可以告訴哥哥,哥哥會幫你?!?/br> 沈謠呆呆看了看手中的書,又看了看身側一臉擔憂的少年人,一雙清澈澄亮的杏目閃過淺淺的水漬,漫天的星光落入眼底。 “哥哥有你真好!”沈謠眨了眨眼,一掃之前的萎靡,復又垂眸,握了握手掌,語氣堅定道:“不過這件事情我自己可以解決?!?/br> 沈翀的目光有些復雜,這個meimei委實堅強的過了頭,讓他這個哥哥有些挫敗無力。 既然已經有了打算,沈謠便不再消沉,晌午還用了一大碗飯,一眾丫鬟見此皆眉開眼笑。 秋娘正勸說沈謠再用一碗菌湯,卻見青竹并兩個丫鬟抱著幾匹布進來,說是夫人吩咐給幾位小姐賞了做幾件夏裳。 “夫人也太偏心了,咱們回回都是撿的其他幾位姑娘挑剩下的,這次便是分量也是不夠?!?/br> “青禾!”青竹呵斥青禾,怕她口無遮攔,說了不中聽的話被夫人知曉,也怕沈謠聽了傷心。 青禾原本有些憤憤不平,可看著自家姑娘瘦弱的模樣,不由又紅了眼眶,“臨走時三姑娘看中咱們手中的一匹月華緞硬是拿走了,夫人竟也允了……”說到后面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青竹小心觀察沈謠神色,見沈謠并未傷情,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忙訓斥了青禾幾句,末了又哄了哄小丫頭,青禾這才止住了哭聲。 紫藤院里哪個丫鬟不替姑娘委屈,明明是嫡出的小姐,卻還不如庶出的三姑娘得寵。 “左不過是幾件衣裳罷了,我平素又甚少出門,穿不了那么多,況且去歲做的幾件新衣裳也都還沒穿,你們不必替我委屈?!鄙蛑{是真不在乎這些,但耐不住身邊人替她委屈。 用過飯,沈謠便在青竹青畫陪同下在院子里走了走,整日里躺著身子愈發疲累,曬曬太陽總是能好的快些。 “姑娘可得養好身子,前幾日武家三姑娘給您遞了帖子約您端午一起到南湖看龍舟競渡,您可別忘了?!?/br> 沈謠道:“聽說她已病愈,此番也算是涅槃重生了?!?/br> 青竹雖然不喜武清妍,但聯想到這姑娘的遭遇不免又多了幾分同情。 只是那姑娘因著親jiejie的算計,失了名聲,怕是日后親事艱難,但這些都不是她一個丫鬟該cao心的。 “姑娘,您快看,這湖里的魚怎么都死了?”青竹突然指著不遠處的湖灣驚叫道。 紫藤院的這處水源與府中最大的攬月湖連通,流入紫藤院的部分恰似月牙的一角,湖堤兩側遍植紫藤,此時紫藤花已謝,湖面上落了一層淺色的花瓣,花瓣簇擁中躺著一個個翻著白色魚肚的死魚。 許是花瓣掩映看的并不明顯,此時沈謠定睛瞧去,湖堤旁竟是一排的死魚。 國公府的花鳥蟲魚自是有專人打理的,湖中遍布死魚,自然不會是下人懈怠所致。 不過盞茶工夫,青竹便將負責水域的幾個下人叫到院子的抱廈處詢問,順便將府醫請來驗查湖水是否被人下毒。 不久后,府中不少人得知了攬月湖群魚死亡的事情。 府醫查驗湖水后確認湖水并沒有被人下毒,并將此事稟報了國公夫人。 再說青竹這廂問了半晌竟無一人知曉因由,倒是一年歲稍長的下人將打撈上的魚回來查驗后,驚呼道:“這些魚都是溺死的!” “魚還能溺死嗎?你怕不是說夢話呢?!” “就是說啊,咱們長這么大還從未見過溺死的魚呢……” “這可真是件稀罕事兒,不過怎么就突然出現這么邪門的事情?” “會不會是鬼怪作祟?” “自古以來魚群大批死亡都是不祥之兆,俺老家發生地動前河里的魚都死了……” …… 青竹將聽到的各種傳聞盡數告知沈謠,只是不大會兒工夫整個國公府都知道了,沈老夫人到底是人老成精,料想此事傳出去不僅會影響國公府形象,甚至可能影響到沈家子弟的仕途,畢竟鬼神之說虛無縹緲,世人又太過篤信,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什么事兒都有可能發生。 --------------------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漢書 宣帝紀》,大意如下:父子之間的親情,夫妻之間的道義,是天生的,不可更改。即使有禍患,還是臨死保存著,真誠的愛結合在心里,這是非常的仁厚的表現,怎么可以違背呢。 [2]儒家‘十義’,概括來說十義就是父慈,子孝,夫和,婦隨,兄友,弟恭,朋誼,有信,君敬,臣忠。 [3]出自《左傳·昭公·昭公十四年》 大意如下:晉國的邢侯和雍子爭奪鄐地的土田,很長時間也沒有調解成功。士景伯去楚國,叔魚代理他的職務。韓宣子命令他判處舊案,罪過在于雍子。雍子把女兒嫁給叔魚,叔魚宣判邢侯有罪。邢侯發怒,在朝廷上殺了叔魚和雍子。韓宣子向叔向詢問怎樣治他們的罪。叔向說:“三個人罪狀相同,殺了活著的人示眾、暴露死者的尸體就可以了。雍子知道自己的罪過,而用他女兒作為賄賂來取得勝訴;鮒出賣法律,邢侯擅自殺人,他們的罪狀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