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里搞扶貧 第306節
背上燒傷,胸前燙傷,趴著不行躺著也不行,如今兩人在那里坐著十分的煎熬。 聽孫主任介紹說是市里的領導,兩個工人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了。 半晌這才說了句,“這東西,很貴的?!?/br> 萬一損失了,工廠今年都得受影響。 長纓聽到這話心頭一酸,“知道,你們受苦了,先好好治療別的不用多想?!?/br> 廠區的衛生所能簡單包扎,頭疼腦熱給抓個感冒藥沒什么問題,但涉及到這種治療就沒法子了。 兩個工人倒是覺得沒啥,他們靠著工廠才有今天,別說燒傷燙傷,就算是要了他們的命也沒關系的。 安排好車子的秘書連忙把工人轉移到車上,讓他們去市里頭接受治療。 長纓后知后覺發現了些不對勁的事情,“家屬不在?” 孫正懷嘆了口氣,“小孫是孤兒,養父母去世的早,那幾個兄弟姐妹正在工廠討要說法。小林之前處了個對象沒談成,家里頭老娘當初瞎了眼,還瞞著她呢?!?/br> “該通知的通知,省得老人家聽說了什么傳歪了的消息后亂著急?!?/br> 孫正懷連連答應,“那我跟老劉老李的家人說聲,等下午有時間再來看他們?!?/br> 雖說跟這位領導只有開過幾次會的交情,不過孫正懷大概也知道她的作風。 看望了受傷的工人,那就得去處理工廠的破事。 要是不把這次爆炸案調查清楚,只怕回頭這個年都過不好。 等著長纓回到市里已經是傍晚時候的事情了。 楊秘書還等著她處理幾樁事情,瞧她神色不虞,小聲問了句,“那邊工廠情況嚴重?” “沒那么糟糕卻也不怎么樣?!?/br> 工廠事故源起于生產線,那條生產線是去年八月從國外引進的,聲稱品質一流。 品質一流的生產線運行了還不到半年就出現事故,長纓要工廠這邊跟國外廠商聯系,結果勾出了另一番故事。 欺上瞞下的事情從來不少,然而出現在國營工廠,甚至出現大的事故,那這件事就不再是小事。 孫正懷著手處理,還舉一反三的調查縣里頭其他國營工廠的情況,勢必要把這些蛀蟲都給挖出來。 這倒是個極為有眼力價的人。 然而這只是蘭中縣,其他縣呢? 金城市的國有企業大大小小也有上百家,只有這么一處工廠出事嗎? 長纓不是沒聽說過國營工廠興盛與衰敗的故事,如今蛀蟲既然出現了,距離衰敗還遠嗎? 國營工廠的衰敗仿佛是歷史的必然。 然而沒有國營工廠的支撐,那些民營企業又會如何行事? 長纓思考再三,簡單看了楊秘書讓自己審閱的文件,“冶煉廠那邊新廠區建設如何了?” “天冷暫時停工,不過建設進度還是可以的,郭廠長一直都有跟市里做匯報?!?/br> 原地擴建是不可能的,郭廠長到底是識時務者,末了選擇了東郊的一塊地皮。 雖然也有涉及到部分群眾搬家這事,但對他們來說,能夠借著這個機會去冶煉廠工作,搬家倒也是無所謂的。 而且新建的家屬院和老家屬院還不一樣,聽說這批家屬院都大了許多,再不是十幾平的大開間了。 郭廠長見風使舵使的好,為了讓市里放心不時匯報工程進度,一下子跟變了個人似的。 楊秘書為此很是佩服領導拿捏人的能力。 “你跟劉揚說聲,年前安排下摸底調查,看看市里的這些國營企業,算了把那些集體經營企業也都算上,最近都有什么新的生產計劃?!?/br> 楊秘書結合著今天長纓去蘭中縣的事情想了下,大概知道了長纓的意思所在,“我這就去安排?!?/br> 辦公室里就剩下長纓一人,甚至整個大院都變得安靜了許多。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不時從辦公樓出去的人,三兩打著招呼,往家屬院那邊去。 長纓抓了抓頭發,覺得自己整個人似乎都不夠用。 她要忙的實在是太多了。 要新建工廠完善金城的工業體系,還要把老工廠的問題給揪出來。 不止是工廠工人,還有農村農民,甚至還有那些陸續回城的知青。 伴隨著開放的深入,城市越發的對外開放,這也就意味著治安問題日漸擺在桌面上。 計劃、市場。 長纓當然知道,需要遵循市場規律。 可轉型又哪是那么簡單的呢。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時,長纓并沒有抬頭,“你怎么來了?” 婁越第一次看到長纓這么疲倦。 “遇到麻煩事了?” 長纓抬頭看到朝自己過來的人,“沒有,能解決,就是總想著能有更好的解決辦法?!?/br> “那就慢慢想,最優解不都是慢慢找出來的嗎?” 是啊,一步步摸索出來的,哪怕是她有先見之明,可很多事情也只能一點點來。 “你這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嗎?” 婁越笑了起來,“原來傅主任也知道中午放了我鴿子不太好呀?!?/br> 他這般被放鴿子還是頭一次。 倒不是生氣,就覺得有些無奈,更多的還是心疼。 畢竟去了外面指不定吃些什么呢,說不定連口熱乎的飯都吃不上。 長纓理直氣壯,“往后放你鴿子的次數多著呢,我覺得婁師長你還是盡快適應的好。要不你也放我一次?” 婁越覺得自己不舍得,怎么會舍得呢。 “回家去吧,我燉了點糖,回去吃點熱乎的,興許就能找到那個最優解了呢?!?/br> 長纓并不是很想要回家。 “你陪我出去走走吧?!?/br> 封了爐子,上面正溫著湯,倒是沒什么事。 婁越把軍大衣披在長纓身上,“外面起了風,有點冷,注意別著涼?!?/br> 何止起風了,還下了雪。 西北的雪似乎帶著天然的粗獷,讓長纓想起了“撒鹽空中差可擬”的句子,很快這雪粒子就沉沉落地。 “好像下了雪就什么都能遮掩似的?!?/br> 心情不好,而且還是很不好。 婁越有些奇怪,長纓遇到的事情多了去了,之前東固縣那邊泥石流,她在那邊待了幾天時候也處置了一批人和作坊,也沒見影響到她的心情。 怎么這次的事情就這么嚴重了? “要不跟我說說看?” 長纓歪頭看向他,“婁越,我在醫院里看到那兩個工人,前胸后背燒的沒一塊好皮?!?/br> 然而工人最大的愿望就是保護工廠的財產,千萬別毀了這批原材料。 負責引進生產線的副廠長一群人呢?為了圖謀私利,引進了殘次生產線。 “你說,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奮不顧身想要保護原材料,其實不過是為了那些王八蛋擦屁股,他們會怎么想?” “他們還會這么做?!遍L纓低嘆一聲,“因為他們保護的可不是那些人的高官厚祿,他們保護的是工廠的財產?!?/br> 工廠≠副廠長那群人。 “這世間,從來不缺無畏的人,從一百多年前到今天甚至到未來,那位副廠長曾經也是窮苦出身,也曾為了工廠奮不顧身,只是那顆初心,他到底是丟了?!?/br> 長纓看向婁越,“我從來都信念堅定,不管在哪里都要竭盡所能的幫著他們過好日子,讓他們不再為衣食憂愁?!?/br> 這個他們指的是誰,婁越自然知道。 “只是我也怕,若是有一天我也不能堅守初心呢?” 人生漫漫,能至死不渝堅守初心的,又有幾個? 蘭中縣的這一趟讓長纓腦子里有些混亂。 她仰頭看著那飄零的雪花,有雪花直接落到了眼角,迅速的化成一滴眼淚。 “不想那么多了,回家吧,我餓了?!?/br> 長纓沒指望能從婁越這里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把自己心里頭的那點不開心說出來,那困擾人的擔憂仿佛都隨雪風飄去,情緒驟然間放松了許多。 抓住婁越的手,“嚇著你了嗎?” “有點?!睉饒錾系臉屃謴椨瓴皇菦]經歷過,甚至有過命懸一線的存亡時刻。 那時候倒沒什么害怕,畢竟孤家寡人無所謂的。 后來有些遺憾,卻很快又釋然—— 虧得當初告白不成,不然豈不是讓人惦記自己。 只是此時此刻,婁越卻是有些怕的。 她這一路走來,不見真刀真槍,然而暗箭冷箭不斷,并不比自己輕松。 一向樂觀主義的人也有惶恐不安的時候,就像是九天上的太陽偶爾也會被烏云遮蔽。 長纓摩挲著男人的手,薄薄的槍繭仿佛他的勛功章,記載著他的過去。 “那你躲到我身后來,我保護你呀?!?/br> 大概,也只有這人才敢這么跟他說。 婁越從不是躲在后面的人,“我們一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