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養妻日常 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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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莫急,”素秋聞聲進來,說道:“這會兒才卯時呢,哎呀,姑娘昨夜又晚睡了?” 顏婧兒眼下有烏青,而且還微微發腫,像是哭過。 素秋趕緊拿熱巾子給她敷眼睛,說:“姑娘這會兒起身剛剛好,適才大人遣人來說等姑娘醒了就過去東苑祠堂?!?/br> 顏婧兒愣了下:“去祠堂做什么?” “這就不知了,不過也不急的,等姑娘吃過早飯再去?!?/br> 最后顏婧兒也沒進祠堂,只是在祠堂外頭等顧景塵。顧景塵在里頭祭拜,沒過多久他就出來了。 看見顏婧兒站在天井中央,他說:“去帶件斗篷,今日帶你出門?!?/br> “去、去哪里?”顏婧兒問。 顧景塵睨她一眼。 顏婧兒囁嚅解釋道:“也不知要去多久,我晚些還打算出門來著?!?/br> “出門做什么?” “我…”顏婧兒不好說是出門找塊空地祭拜。而顧景塵語氣不容拒絕,她只好挫敗地點頭:“也沒什么事,我跟大人出門就是?!?/br> 聽起來,還頗是委屈。 “奴婢這就去拿斗篷?!彼厍镖s緊小跑回洗秋院。 萬壽寺,是京城最大的寺院,常年香火鼎盛。每年浴佛節時,太皇太后皆要前往寺院吃齋念佛。因此,從京城去萬壽寺的路建得寬闊平坦。 顏婧兒下馬車時,暗暗驚訝,不知顧景塵帶她來寺院做什么。 她轉頭去尋顧景塵的身影,那廂顧景塵也剛下馬車。 他今日著了身玄青色羽縐面鶴氅,里頭配藕荷色紗衫偏襟直裰,這個顏色令他皮膚顯得白皙,氣質儒雅。但這人常年不茍言笑,看人的目光總帶著點凌厲。 而儒雅和凌厲兩種氣質在他身上卻偏偏毫不違和,甚至令人覺得極其特別,哪怕只是側影就能認出他來。 這會兒,他正在給護衛交代什么,結束后轉身朝顏婧兒這邊走過來。 “走吧?!彼f。 顏婧兒努努嘴,還是沒敢問他帶她來這里做什么。 萬壽寺道路兩旁都是參天古樹,青石板地面上落了許多葉子。許是寺院太安靜,顏婧兒覺得腳踩在葉子上都能聽見回聲。 臺階前有一鼎巨大的香爐,里頭插滿了香柱,幾乎都要溢出來。地面上還落了些灰燼。 顏婧兒只瞧了一眼,就趕緊提裙擺跟著顧景塵走。 顧景塵步子不緊不慢,一只手半闔背在身后,如閑庭信步。他身姿挺拔修長,肩膀寬闊,卻并非是壯實粗獷的寬闊,而是那種斯文清瘦的。 但盡管他走得慢,顏婧兒還是跟得吃力,吭哧吭哧的,喘氣聲在安靜的寺院里格外突兀。 過了會兒,顧景塵停下來,轉身睇她。 顏婧兒臊得臉頰微紅。 一個嫻靜溫柔的姑娘家,發出這等粗鄙的聲音,實在是…… 她也不想的,可實在憋不住,臺階太長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看到顧景塵唇角幾不可聞地勾了下。 他他他…是在笑話她? 顏婧兒羞臊的同時,頓生出一絲惱怒。但她敢怒不敢言,低頭專注看臺階,提著裙擺繼續吭哧吭哧往前走。 這回倒是變成了顏婧兒走在前頭,而顧景塵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走完臺階,穿過牌坊石柱門,顏婧兒還沒歇息片刻,抬眼看見前頭更長更高的臺階時,傻眼了。 那股惱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當然,大部分是遷怒,遷怒顧景塵無緣無故帶她來寺院爬階梯。照這么爬下去,她今天就別想去搭祭臺燒紙錢了。 顏婧兒認命地繼續走,纖瘦的身影,渾身上下散發著‘我很不高興’。等終于到達萬壽寺大佛堂時,她已經雙腿都在打顫了。 住持是個年過花甲的老人,胡子花白,不過卻精神奕奕。只瞧了一眼顏婧兒,便慈祥地過去跟顧景塵說話。 從他們的對話中,顏婧兒才明白,今日之所以寺院清凈,是因為顧景塵將寺院封了,其他人進不來。 住持領著兩人繼續穿過幾處大殿,也不知從哪里傳來的低低窣窣的念經聲,好像有上百人在念。 直到進入最后一處大殿,顏婧兒才發現,這里集聚了許多僧人。眾人坐在蒲團上,各自低聲念著她聽不懂的經文。 顏婧兒被這肅穆的氣氛感染,腳步放得極輕,生怕打擾他們。 很快,住持停下來。 顧景塵轉身對顏婧兒說道:“我已派人將你雙親的牌位帶回上京,今日在此超度,令他們魂魄安息,往后你每年來寺院祭拜便是?!?/br> 顏婧兒腳步頓住,視線緩緩朝前面看去。祭臺上,擺放的正是父母和哥哥們的牌位。 她像是被棉花堵住喉嚨似的,想說些什么,卻說不出話來。耳邊是嗡嗡的讀經聲,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過去吧?!鳖櫨皦m說。 顏婧兒抬腳走過去,在正前方的蒲團上跪下來。 她情緒有些難以抑制。許是過去一年里習慣一個人躲著哭了,這會兒跪坐在蒲團上,也是低頭一抽一抽地哭,沒發出半點聲音。 過了會兒,顏婧兒突然意識到什么,轉頭去找顧景塵,身后卻已經沒了他的身影。 住持說道:“顏施主,顧丞相另有要事,禮畢后會在安隱堂等顏施主?!?/br> 顏婧兒點頭。 這場法式做了約莫一個時辰,顏婧兒上了香,磕了頭,又說了自己近日的境況后,心里猶如落下塊大石。 出大殿時,整個人變得輕松許多。 當然,還有些愧疚。 她之前誤會了顧景塵,還毫不講理地遷怒他,雖然只是在心里遷怒,但顏婧兒也很羞愧。 她迫不及待想找到他道歉,同時也想要謝謝他。但問過住持后,住持說顧景塵還在忙。 顏婧兒心下奇怪,顧景塵來寺院還有什么要忙的。 小沙彌將她帶到一處廂房歇息,顏婧兒今日實在太累,趴在軟榻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婢女將她喊醒,說顧景塵在門外等她回去。 顏婧兒一個激靈起身,整理了下衣裳立即出門。就見顧景塵背著身站在一棵槐樹下,手里捻著片樹葉,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背影跟來時的不一樣,竟多了抹沉重,筆直的身姿透出點執拗和孤獨。 顏婧兒也不知為何會想到‘孤獨’這個詞。像顧景塵這樣的人,年紀輕輕便位高權重,人人巴結奉承,有錢有勢有宅子還有若干奴仆,這樣的人又怎么會是孤獨的。 許是聽見了動靜,顧景塵轉身看過來。 “歇息好了?”他問。 顏婧兒走上前去,福身行了一禮,說道:“今日,多謝大人?!?/br> “嗯?!?/br> “還有…”顏婧兒唇瓣動了動,難以啟齒道:“…對不起?!?/br> “嗯?” 顏婧兒解釋:“我之前誤會大人了,還…還偷偷生大人的氣?!?/br> 顧景塵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變化,像是興味又像是別的什么東西。 他問:“為何誤會?” “我原本計劃今日出門給父母燒紙錢來著,”顏婧兒說:“還以為…還以為計劃被大人破壞了……” 她說到最后,腦袋垂得越發低,聲音也幾乎要進肚子里。 “無礙,”顧景塵淡淡勾唇:“走吧?!?/br> 顏婧兒跟在他身后,暗暗下定決心——這回下山怎么說都要拿出萬分飽滿的姿態來。 大人都不覺得累,她也不能累。 而且,更重要的是,不能讓大人笑話她嬌氣。 但最后,事與愿違了。 顧景塵是真的覺得她嬌氣,索性讓人備了轎子,直接將人抬下山。 第8章 清明節過后,顏婧兒又回到國子監學堂。 每個月的后半旬,學子們明顯都各自忙了起來,原因無他,每月月底便是一次小考。偶爾走在路上,都還能聽到眾人討論小考的題目。 一堂課結束后,顏婧兒和褚琬坐在外頭的石凳上曬太陽。 “顏婧兒,”褚琬問:“月底考試你準備好了么,聽說這次考策論?!?/br> 顏婧兒點頭:“準備了些,但若是題目很難,我也沒有把握?!?/br> “誒!”褚琬說:“我上次詔告的課業都還未完成呢,你怎么這么厲害,還能得空準備策論?!?/br> “也不算厲害,”顏婧兒說:“以前在家中,我看過策論的一些題目,所以略懂點兒?!?/br> “那也算厲害了?!瘪溢f完,突然指著某處說道:“你快看,那人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咱們國子監鼎鼎大名的人物?!?/br> 她繼續道:“看他這模樣,估計剛從繩愆廳挨板子回來吧?!?/br> 顏婧兒順著方向看過去,見一人正一瘸一拐地被人攙扶著走過來。仔細一打量,可不正是之前見到的那位吊兒郎當的師兄嗎。 “他叫段瀟暮,”褚琬在一旁小聲說道:“是信國公府的世子,姑母是宮里的賢貴妃,家世厲害著呢?!?/br> “聽說這人混不吝,在家里就是小霸王,在國子監更是沒人敢惹?!?/br> 瀟瀟暮雨子規啼,黃昏雨后,鶯啼聲聲。意境倒是極好,只可惜與本人卻不大相符。 顏婧兒問:“那他是怎么入國子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