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64節
徐嬤嬤按宮規把犯事的宮人處置了,已經是做到了她該做的,往上扯上嬪妃的地方,她不能逾越,但并非不能上報。 聞衍目光幽深了些,徐嬤嬤能給鐘萃講的到底有限,天子卻毫無顧忌,把宮中這些藏在地下的心思刺裸裸的擺在她面前,攤開給她看:“太后生性慈悲,雖不出宮,卻到底對后宮諸事牽腸掛肚,惟恐叫后宮之事煩上前朝去。更不愿見早年有些情分的嬪妃落得不好的下場來,便想著輕饒一二去,徐嬤嬤是母后身邊的人,自是以母后的思慮為先?!?/br> 高太后數次在他面前叫他對后宮嬪妃多些耐心,給入宮多年的嬪妃留些臉面,說到底,到底是物傷其類的心思再作祟。 天子孝順,卻又不得不顧慮高太后的想法,迂回的把人送到了內務處,又并未叫人徹查一番,對于此事,聞衍在心中早就有底。徐嬤嬤在處置完宮人后就結了也同樣在他的意料之中。 怕鐘萃聽不懂言外之意,聞衍特地講得細致,甚至連天子的心思都一并透露了出來。普通后宮嬪妃自是當不得天子特地遣人出去講這一番話,但這鐘氏是他定下的中宮人選,與普通宮妃不同,中宮是天子發妻,自該敬重,更是天子親自挑出來,培養出來的,宮中嬤嬤們不能教的說的,由他親自來教導她這些也是應當。 鐘萃不知天子心思,她輕輕點點頭,好一會才給理清了:“所以,陛下是特意把人交給徐嬤嬤的?!?/br> “嗯?!毙鞁邒呤切闹菍m人犯事背后還有事的,到底宮人與主子不同,依著徐嬤嬤的立場,她自是這般完結便揭過,但又卻對鐘嬪不曾道出一句背后之事。 宮人再有身份,遇上這等事也只想著盡快揭過,好粉飾太平,當主子卻是不能如此糊弄過去的,若是凡事不清不楚的,遲早會留下后患來。好比那前朝中,若身為天子眼睛的宮人奴才們欺上瞞下,朝中大事無法事無巨細的傳到天子的耳里來,前朝遲早生亂。 后宮也是如此,若是當主子的不知道后宮發生的事,叫身邊宮人拿捏住,這后宮中也遲早會生出亂子來。尤其不該偏聽宮人奴才的話。 “你是主子,凡事按你的心思來。宮人奴婢在主子身邊,只有規勸一二的份,萬沒有能左右主子想法的道理,徐嬤嬤是嬤嬤,你才是主子?!?/br> 鐘萃曾經在侯府看到過主子們跟前得寵的丫頭仆婦們,便是見到她們這些不受寵的庶女都高高在上的,何況徐嬤嬤還是高太后身邊的貼身嬤嬤,鐘萃哪里真敢拿徐嬤嬤當一個宮人的,連陛下在待徐嬤嬤時都會敬重一二,何況是后妃們。 鐘萃面露難色,咬咬嘴,到底大著膽子說道:“徐、徐嬤嬤是太后娘娘的管事嬤嬤,陛下不說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要繞過一二么?” 提到此,聞衍揉了揉眉心:“太后擔憂太過,怕后宮高位嬪妃們相繼出事影響到前朝,尤其是朕親自下令處置,難免會在朝臣心中落下冷血無情的印象來?!彼麖陀挚聪蛄绥娸?,過了須臾,又緩緩說道:“但若是后宮有嬪妃主事,得了天子令代為掌管鳳印,便是處置犯事的嬪妃,傳入朝上也無人置喙?!?/br> 這便是天子親自下令與后宮有中宮管著后宮的不同。自古便是正妻打理后院,管束妾室。 若換做是其她嬪妃,聽到天子這樣一番話,甚至提到了叫后宮嬪妃人人都想掌管的鳳令,難免不會在心底遐想,聽出幾分別的意思來。但鐘萃只輕輕頷首,并不曾把天子的話放在心上。 聞衍只看一眼,便知她心中所想,天子心中有些氣惱,這后宮人人都想得到的鳳令,怎的在這鐘氏面前就如同稀疏平常一般了,這后宮嬪妃都想要的她就當真絲毫不動心的?聞衍心中氣惱,但心底卻是一松。 他神態隨意閑逸,輕輕靠在椅后,收斂身上的氣勢,便宛若世家公子一般,帶著幾分灑脫來。天子威儀,駕臨其他宮中,也向來要維護天子身份,便是聽著宮妃們在旁邊說唱逗趣兒來,也并未舒散兩分。 綴霞宮這處與別處不同,天子在這里卻是能全然放松下來的,他聲音帶著兩分暗?。骸爸劣谡l的心腹,誰的嬤嬤,母后身邊的嬤嬤們伺候母后有功,自是該敬重一二,但敬重一二,卻非是屈居宮人之下?!?/br> “朕問你,妾御績紡,侍巾帷房何解?” 天子驟然問及學問,鐘萃立時板正小臉,雙手放在膝上,認認真真的作答:“回陛下,意思是妾室與婢子紡線織布,除了cao持這些家中務事,也要敬心服侍好主子?!?/br> 聞衍點點頭,天子矜貴俊美的臉上顯得有些冷凝,似乎連聲音都冷了下來一般:“看來還不曾忘記,妾侍奉家主,婢侍奉主子,再得寵的人在主子面前也只是婢?!?/br> 惠及長者身邊的婢子,原本只是小輩一番孝心而已。但婢總歸是婢,只有那等沒規矩的人家才會當真把下人供為老封君一般。 天子說講這番話,便是要告訴她,主子與婢子的區別?!半拚f的話,你可聽懂了的?” 鐘萃認真點點頭:“回陛下,臣妾聽懂了?!?/br> 聞衍看她一眼,眼神做不得假,鐘萃的眼清澈透底,還寫滿了聽話認真,叫天子心中愉悅起來:“嗯,你跟著徐嬤嬤好好學,你們二人,到底還是你是主子的,便是你想繼續查一查也是行的?!?/br> 說著,天子起身,前朝還有事等著,他已經在綴霞宮待久了,正要抬腳離去,到底想著她今日的表現確實不錯,轉回身問了句:“你可有甚想要的?” 天子給了個恩典來,他正想同她說說,任她取上一件珍寶來,便當做是今日的賞賜,剛要開口,鐘萃抬著小臉,臉上滿是虛心請教:“陛下,臣妾想要知道,若是臣妾要查一查,下一步該做何呢?” 第97章 通政司派來的已經往前殿里來了好幾趟了,回回來都不見天子回前殿里。 大總管楊培跟著陛下,如今前殿里管著的便是大總管楊培的徒弟楊喜。前殿宮人侍衛們有條不紊,井然有序,行事言行與陛下在時并無差別。楊喜管著,也不過是在前殿里候著,若是有甚急事便于在中間傳達。 天子重河道,每年這時候都是朝中大事,大臣們不敢懈怠,有關河道的事更是不敢半點隱瞞上報。 河道之事原本由吏部推薦官員隨同,由工部派出欽差大臣沿河道巡視,只前歲河道之事出了問題,天子大怒,命督察院與刑部徹查,借此把河道之事單獨劃分了出來,六部數月商議后才定下。 由原本的工部欽差張庭中任河道總督,張大人辦事不利,罰俸一年,到去歲張庭中大人才得以升任二品官職,凡有河務處皆設立河道,駐各地道臺官員,掌河務之事,權責追究劃分到明確的位置上,吏、工部不再對河道事務負有責任,也不再插手。 少了兩部的牽制,河道之事再也無法相互推諉,而下邊任職官員也再無法渾水摸魚。再有不久便是水位上漲,如今正是河道一部最為忙碌之時。河道總督張庭中更是親自沿途河道細察河防,往御前遞了折子。 通政司對河道折子不敢壓下,單獨便送了過來,只等著天子批閱好傳下去。 通政司每日都要往御前送折子來,與在御前當差的楊喜等也十分熟絡,侍監來了好幾回了,眼見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御前的宮燈已經高高掛了起來,忍不住站在沿下,伸著脖子朝路上看。 楊喜忍不住勸說:“這又非八百里加急,離河道還有些時候呢,明日你再來拿又有何不同的?陛下帶著師傅往綴霞宮去了,你今日怕是等不到了?!?/br> 侍監早知如今綴霞宮是最受寵的,陛下三天兩頭都要去看皇長子,心里仍是砸砸舌,這樣的恩寵怕也是后宮獨一份了,但侍監一臉為難:“奴才自是知曉,只那河道的一直催著通政司,便只能多跑幾趟看看了?!?/br> 通政司的宮人能連著跑幾趟,是篤定了天子會回前殿來。天子對前朝事務上心誰人不知的?便是去后宮,往綴霞宮中,也不是回回都要留宿的,陛下更多是在后宮坐一坐。尤其是陛下昨日才宿在了那綴霞宮,絕無連續宿下的可能。 今日也是如此,早前聽聞陛下去了綴霞宮,他們也并未當回事的,左右天子再過不久便回前殿看折子,天子登基多年從無例外。眼見天兒越來越晚,今日卻叫人摸不準了。 楊喜也順著往通往后宮的方向看了看,又瞥了瞥天色,細著聲音說道:“今日怕是不同了,鐘嬪娘娘得陛下寵,又有皇長子在,陛下許不會再回。。?!?/br> 楊喜話未落,便見那路上出現了幾個侍監宮人的模樣,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走過來。有御前的宮人們開道,多是天子途經。 通政司宮人松了口氣:“陛下回前殿了?!?/br> 只是等侍監宮人們走近了,他們卻并沒有在后邊見到天子,只是幾個侍監宮人越發近前,朝楊喜福了個禮,口中說道:“喜公公,總管命奴婢們帶了話,讓喜公公準備好陛下的衣裳,好叫奴婢們帶去?!?/br> 楊喜看了眼那通政司的宮人,客氣的問道:“陛下可是宿在綴霞宮?” 御前宮人點點頭:“正是?!?/br> 楊喜朝通政司的宮人說道:“你瞧,陛下今日不回前殿了,你還是明日再來拿折子吧,奴才要給陛下準備衣裳去了?!?/br> 通政司宮人也在一邊,自是聽見了御前宮人的回話,難免有些震驚。天子登基多年甚少有在后宮連續宿下之時,上回連續宿下還是綴霞宮那位鐘嬪尚且孕有皇長子之時,如今那鐘嬪都已經誕下子嗣,照樣能叫陛下連著宿下,同一處宮殿,同一個嬪妃,這鐘嬪委實受寵,能叫陛下回回破例的。 通政司宮人心知今日是拿不到折子的了,天子行蹤豈有宮人妄議的,何況陛下去何處更是無人能左右,通政司宮人只能歇了心思,朝楊喜抬抬手告辭了。 楊喜很快把衣裳送了出來,由御前宮人們送往綴霞宮,交到大總管楊培手上。楊培接了衣裳,朝他們擺擺手,親自捧了衣裳進了殿中,陛下正在殿里教著嬪主子甚,楊培深知有些話不能聽,請腳斂眉的送了衣裳進去,又半點不敢在里邊停留,不過須臾就步了出來。 外人正逢鼓聲響了起來,這是在提醒各宮落鎖。又在外候了片刻,里邊天子低沉的聲音傳了來:“進來?!?/br> 楊培立時進去,只見天子靠在椅上,臉上還帶著兩分倦怠一般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陛下天資縱橫,乾坤獨斷,在前朝時面對文武大臣們也甚少會露出這樣疲倦隱忍的模樣來,楊培伺候天子多年,知道天子此刻心中定然不虞,忙上前,低著頭:“陛下?!?/br> 聞衍對著鐘萃尚且有幾分忍耐,到底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中宮,是理應要叫他敬重呵護的,要給她正室的尊榮,但對著楊培等人,天子的語氣就顯露出不耐來了:“更衣洗漱?!?/br> 楊培弓了弓身子:“是,奴才這便叫人來?!?/br> 御前宮人們早便準備好了水,等楊培一招手,便奉著銀盆巾帕子走了進來。鐘萃見狀,忙起身要伺候,聞衍呼吸一重,緩緩開口:“這里有他們就行了,明藹約快醒了,你去瞧瞧皇長子?!甭勓苈赃^鐘萃那雙清澈的眼,轉身朝內室走。 鐘萃不通人情世故,尤其是那等涉及心計之事,更是半竅不通,天子自是不用那等陰私算計,便是悉數把陽謀大道傳下去,頭一回推進也是極為不順的。 算計是小道,到底不如書中知識一般擺在明面上,只要跟著學就能學會,何況有些人天生就不擅長。 深宮之中,皇子公主們身份高貴,但他們身于宮中這等地方,對后宮陰私算計早便習以為常,信手捏來,便是天子還身為嫡長子時,自小也是從前朝后宮等諸多的陰謀算計中走過來的,有許多的算計他看上一眼便知。 但這等在他們心中習以為常的,在這鐘氏眼中卻是全然不解,聞衍與她提及這些,便要講話掰碎了一句一句的講給她聽,比先前把天子、太后、前朝等大臣等各人的心思擺在她面前更難上幾分。 陰私這等事本該是由長輩女眷們來傳授的,天子威嚴重重,所接觸的是文武百官,處置的都是前朝大事,卻還是頭一回教后妃用計謀的。聞衍忍不住揉起了眉心,洗漱好,轉出內室,連著用上幾口宮人奉上的清茶才緩緩吁出一口氣來。 那鐘氏全然不知,朕若是與她計較,倒顯得朕不夠寬容大度了。 鐘萃進了內殿沒一會皇長子就醒了,見到鐘萃,他就笑開起來,小腿還格外有力的蹬了蹬,沒幾下就把自己身上的小被子給蹬到了一旁去,又咧開嘴朝鐘萃笑,仿佛在邀功一般。 鐘萃取了小床上掛著的撥浪鼓來,在他面前搖晃著,明藹黑葡萄一般的大眼便看著撥浪鼓,他還伸了伸小手,想要拿撥浪鼓,他聽撥浪鼓的聲音聽得多,見鐘萃握著撥浪鼓,也想要握一握。 鐘萃把把手放到他小手上,他小手還不如把手粗,只能輕輕握兩下,又看向鐘萃,眼里仿佛還帶著疑惑一般,鐘萃在他小臉上輕輕點了下:“你還小,握不住的,等你長大了就能自己拿著玩了?!?/br> 小孩哪里聽得懂的,何況皇長子身份高貴,守著他的嬤嬤婢子們無不是精心伺候,連聲音都怕大了些嚇著了人的,儼然一副“哄”人的姿態,皇長子頗有些“天不怕地不怕”,又伸手握了握,嘴一耷,眼里蓄了淚花來。 鐘萃把撥浪鼓放一旁,把他從床上抱起來,輕輕拍了拍,很快他眼中的淚花又收住了,窩在母妃懷中,高高興興的。 秋夏兩位嬤嬤說的,帶小孩時不能時常抱著走動,他們年紀小,若是常抱在懷中便會依賴,哭鬧都需要人抱著走著哄著,一旦形成了此等習性,再想把人放到小床上便不容易了。是以皇長子平日多是在小床上,偶而鐘萃會抱著人在房中走一走,帶他看看窗外的林子花草?;书L子也極喜歡被抱著,鐘萃把人抱起來,便好奇的四處看。 聞衍聽見里邊的動靜兒,也起身進了內殿,天子時常來,皇長子對他十分熟悉,盯著他看。聞衍一日日見他從剛出生那副皺巴巴的模樣到如今跟個玉雪的團子一般,皇長子長開了些,他的那雙眼與天子神似,每每都叫天子心中一軟,朝他伸出手:“父皇帶你去院子里走走可好?” 皇長子看了看,把小手搭在他大掌上。聞衍從鐘萃懷里接了人抱著,父子倆去了院子里。這會院子里宮燈高掛,十分亮堂耀眼。 他們父子一走,鐘萃便轉去了內室洗漱,正要洗漱,便聽見殿外傳來驚呼聲兒,鐘萃忙披好衣裳出來,正見楊培一張臉上滿是小心的捧了天子的衣裳,見鐘萃出來,輕聲說了句:“皇長子小解了?!?/br> 秋夏兩位嬤嬤已經拿了皇長子的衣裳去與他換了。小孩如此自是尋常,鐘萃頷首,正要開口問詢楊培怎的捧了陛下的衣裳,一轉身,天子寒著臉從外大步進來,在他的衣擺,明黃的常服已經濕了一塊。 第98章 天子身份貴重,除了早年帶兵時便再無這等狼狽的時候,深宮之中,宮中一應運轉都是圍繞天子開展,盡天下珍品于一人身上,別說身上帶著臟污,便是天子行經都需前后開道,有宮人先行。 幾回狼狽都是他的皇長子犯下,偏生那小東西犯下大錯還滿臉無辜,半點不考慮他這個父皇的顏面何存,如此眾目睽睽之下掃天子臉面,若換做他人,早便被拖了下去,以蔑視圣上之罪定論,但這個小東西是他的皇長子,莫說他堂堂帝王如何會跟一個小孩計較的,便是太后也斷然不會允許的。 鐘萃見到那一片濕,想起方才聽到外殿傳來的驚呼聲,楊培臉上的小心,也恍然明白了過來,她抿了抿嘴,天子好面兒,鐘萃只當作不知,朝他福了個禮,便轉去內室洗漱去了。 聞衍心中一堵,朝捧著衣裳的楊培輕哼一聲:“朕還當她性情怯懦老實,你看看她這模樣,哪有半點把朕放在眼里的,教她的時候不知其意,現在倒是知道躲開了,可見心思敏銳,你說她這是真傻還是裝傻?” 楊培哪里敢議論主子的,只得裝傻充愣的捧著衣裳上前,一邊替天子更衣,一邊回道:“嬪主子奴才卻是不知?!?/br> 楊培腦海里倒想起了前歲鐘嬪入宮時的情形來,那時這位嬪主子還不招陛下待見,十分不滿她的規矩禮儀,偏生這位主子為人又怯懦,連一個宮人都能欺負到頭上的。嬪主子說話也從來都是輕聲細語的,楊培就不曾見過她大聲一點,但要說變卻當真是變了的。 嬪主子剛入宮那時候,整個人怯懦不安,低眉垂眼,恨不得整個人藏起來不叫人發現的,說話連人都少看,在陛下面前更是不知所措,一舉一動楊培還特意給使眼色去提點一二的。如今嬪主子雖性子安靜,但整個人的怯懦卻不見了,體態端莊,規矩齊整,說話輕言細語,有理有據,含笑聆聽,如今的嬪主子便說是大家培養出來的閨秀也是使得的。與剛入宮時候的畏縮相比,倒是如同脫胎換骨一般。 他動作麻利,很快便把沾了臟污的常服寬了下來,楊培在宮中多年,自是知道當主子的這般問話時,非是到底要奴才宮人來回答,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身為奴才,服侍好主子才是本份,這等逾越之事哪里敢妄議的。宮中規矩多,尤其是在御前當差,管住嘴便是頭等大事。 聞衍早已習慣了奴才們的恭維推脫,輕嗤一聲,卻不再過問。 翌日,天子早早回了前殿。 鐘萃照舊先看過了皇長子,溫完書,這才吩咐彩霞一聲:“去同徐嬤嬤說一聲,她拿來的冊子本宮已經看過了,再拿些別的來,本宮還未曾見過開支冊子,你問問徐嬤嬤能不能通融叫本宮看一看的?!?/br> “欸?!辈氏紤鸵宦暠闳チ?。 那香枝的事鐘萃還是想弄個清楚的,尤其這香枝不僅想攀上熙妃,便是上輩子她分到鐘萃身邊后,鐘萃最后見到的也是她。她想弄清楚這香枝的目的,不僅僅是因為想知道緣由,更想從中知道關乎“上輩子”的事。 昨日陛下教過她,管理宮務,往后此類事情便無法避免,若是想知道個中緣由,只要順著往下查個清楚就行。鐘萃不知該如何往下,早前也從無人教過她應該要如何去查。 按天子的意思,既然事情是由嬪位之上的幾件瓷器引發出來的,頭一步就可以按這個方向去查一查。內務處作為采買,各宮的供給都出自這里,想查每個宮中的器物等,內務處里最是方便,只消查送到各宮的登記冊就能清楚了。 每月送了多少,送了什么,內務處的賬冊上明明白白,從一本賬冊中就能看出來哪宮中有什么,擺了什么,消耗了什么,費用幾何。那香枝既然有心想往熙妃身上攀,就可以先如愿的順著查一查怡春宮的用度。 查完掌在手中最有利的,若是并無錯處,再順著與那香枝接觸過的人去查,總是會有些蛛絲馬跡留下來的,這便是兩個最簡單的,先查物再查人。余下更為復雜的陛下講得少,只說以她如今卻是無法追查下去的。 鐘萃按陛下說的,先在內務處查一番怡春宮的開支用度細則,從怡春宮采去的器物上看一看能否在這些送過去的器物上找到什么。 徐嬤嬤不知鐘萃還有心思要查下去,如今鐘萃跟著她同掌內務處,但遲早這位鐘嬪娘娘會全部接手了宮務,內務處里的賬冊也遲早要交到鐘萃手中,早一些晚一些也沒差別,換做其他人與她掌著宮務,超過自身管轄的徐嬤嬤哪里會理會的,綴霞宮這位不同,彩霞說了鐘萃的意思,徐嬤嬤便應了下來,命人帶著彩霞去挑了賬冊帶回去。 秋夏兩位嬤嬤夜里守著皇長子,一早去歇下了,換成了蕓香跟彩云兩個,如今時常在外邊跑動的反倒成了最小的彩蝶。 彩霞去內務處,彩蝶便去膳房提了早食先回來。綴霞宮的食盒膳房那邊不敢耽擱,都是早早裝好,只等綴霞宮的人過去提的。 鐘萃協助徐嬤嬤掌管宮務已經是宮中心照不宣之事,陛下口諭,高太后也不曾反對,此事就徹底定了下來,膳房本就歸宮務管著,更是不敢開罪了綴霞宮的。 宮中上下也算是看清了,這位住在綴霞宮的鐘嬪,看著不聲不響的,但確實是個厲害角色。前腳誕下皇長子,如今又拿下了宮務,成了宮中頭一份,便是從前的淑賢二妃也只占了一樣,只管上了宮務,鐘嬪有管事權力,膝下又有皇子傍身,這滿宮上下卻是無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