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兒郎當的樣子。

    沈喬語重心長道：“王東, 那不如你好好想想，不讀書的話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年紀不大的男孩子豪氣沖天道：“擺攤去啊?！?/br>
    干個體雖然名聲沒有那么好，可是掙錢，算是很多落榜青年的選擇之一。

    沈喬聽他說得簡單，好像自己想做就能做成一樣就在心里發笑。

    她一本正經道：“行，那不如你這個寒假去試試，只要你真的能掙到錢，下個學期我對你的要求會放寬?！?/br>
    這種態度讓王東心里發毛，雖然他才十四歲的年紀，但也沒有天真到愚蠢，說道：“我又沒有本錢?！?/br>
    沈喬上下打量他說：“那以后就會有嗎？”

    王東本來想點頭，不過仔細一想說：“那我就先去打工攢?！?/br>
    沈喬回道：“你能打哪種工？”

    個體個體，顧名思義就是不招人的，現在工商對私人經營有雇工限制，因此對多數人來說進國營廠是最佳選擇。

    然而有一份鐵飯碗可不容易，也不看看自打知青大規?；爻堑浆F在，有多少人仍舊是無業游民。

    王東土生土長的城里人，自然知道其中難度，忍不住說：“我還小，不著急?！?/br>
    十四歲在大隊已經是能養活自己的好勞力，沈喬搖頭道：“還有兩年半就是中考?！?/br>
    以他現在的水平肯定考不出好歹來，到時候一準得找事情做。

    王東叫她這么一說，都覺得狗頭鍘離自己的脖子只有三寸。

    他道：“那也還有時間?！?/br>
    沈喬已經算是盡心盡力，道：“沒事，你可以趁放假好好想?！?/br>
    又叮囑道：“作業要做，不然我就找你爸媽去?！?/br>
    王東想起他爸的褲腰帶都得抖抖，苦著臉說：“都要做作業了，我哪還有時間想?！?/br>
    當然不管他怎么說，沈喬都不會松口的。

    她都覺得自己一天天光跟學生們斗智斗勇，精神上是格外疲憊，滿臉寫著提不起勁。

    何勝男遠遠就看到她，打招呼說：“學姐?！?/br>
    沈喬聽見聲停下來，兩個人邊走邊聊。

    她順其自然問道：“你的工作是打算回老家還是在浦化？”

    兩樣都不是，何勝男道：“我會去首都讀研究生?！?/br>
    研究生和博士是去年元旦出來的新政策，但報名的人并不多，大家都是急著出來工作掙錢，畢竟77級的學生年齡差距大，很多已經是三十上下、拖家帶口的人，哪里還會接著念。

    但對沒有負累的人來說無疑是個好選擇，比如何勝男這樣的。

    沈喬道：“挺好的，很適合你?！?/br>
    何勝男嗯一聲，也不妨告訴她自己將來的打算，說：“畢業以后，我想進外交部?！?/br>
    她是外語學院的學生，做這個是最對口的。

    沈喬相信她一定能做到，提前恭喜道：“祝你步步高升?！?/br>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何勝男從她身上只看到真心。

    她難得逾越道：“你呢，有想做的事嗎？”

    沈喬被問得一愣，說：“我已經在上班了?！?/br>
    師范畢業就做老師，難道不是最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何勝男知道多數人都是這樣想，他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順著時代的潮流走。

    她道：“可能我這人比較理想化，你不要介意啊?！?/br>
    沈喬當然不介意，只是越發迷茫起來。

    她從來沒有去思考過理想這樣的東西，好像一切都是被命運推著走。

    她考上什么專業，將來就從事什么工作，從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她就知道未來已定。

    可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她有如醍醐灌頂。

    鄭重只看她神色恍惚到家，還以為是出什么事，緊張問道：“怎么了？”

    沈喬自己也不知道，她道：“你覺得我適合做老師嗎？”

    鄭重點頭道：“適合啊?！?/br>
    沈喬話出口就知道是白問，忍不住拍他一下說：“真是從你這聽不到一句壞話?！?/br>
    鄭重嚴肅道：“是真的?！?/br>
    只負責任這一樣，就很多人比不上。

    沈喬嘆口氣說：“我覺得大部分事情我都能勝任?！?/br>
    知青生活帶給她最多的恐怕就是面對任何事情的能力，她幾乎是信心滿滿地生活著，有一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活力。

    其實仔細想想，哪怕是教她最不擅長的數學，她硬著頭皮也能做好。

    但這是她想要的嗎？她一時之間陷入沉思。

    鄭重聽完始末頗有些自責道：“是不是做得不開心？”

    他竟然都沒發現，需要另一個人來點破。

    沈喬回憶半天說：“是有點累，但還是挺高興的?！?/br>
    這個年紀的孩子很有趣，偶爾惹人煩卻不惹人厭。

    鄭重又道：“那是不喜歡這份工作？”

    但也不是，沈喬道：“有寒暑假我還是挺喜歡的?！?/br>
    說來說去，她對自己的迷茫更加迷茫了。

    鄭重只看她眨巴眼，睫毛顫顫，頭一回說：“喬喬?！?/br>
    后面的話因為太尖刻，不好意思說出來。

    沈喬卻等著他的下文，有點著急推一下道：“接著說啊?！?/br>
    這件事，鄭重其事一早就有所察覺，但沒覺得是件大事，眼下不得不道：“何勝男對你的影響太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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