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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重道:“回老家?!?/br> 他這話說得不能算完全, 準確來說他們只打算回大隊幾天就回來。 一是琴琴給沈喬介紹了個新學生,暑假她早上下午都要上課;二是老家的東西已經賣得差不多, 回去找個地方暫住幾天還容易, 還是常住恐怕不方便;三是鄭重要給陳農耕教授打下手。 這三樣加起來, 他們這個暑假注定是要在浦化過的了, 但鄭重沒有說得太詳細,別人自然也不會追問,畢竟一般人也就是回老家。 到路口, 大家各走各的。 鄭重在路邊買了剛出鍋的油餅, 燙手地拿著油紙包往家走。 他到樓下左右看,上樓開門以后說:“自行車好了?” 沈喬今天沒有考試, 正在家做最后復習, 她合上書說:“我剛去買菜, 順便牽回來的?!?/br> 早上要出門才發現輪胎破個洞,在巷子口的師傅那里修的。 鄭重給她餅吃,問道:“后天你考完我們就走?” 大學生也沒有什么返校日,大家都是考完就放假。 沈喬道:“后天下午的火車,你直接提著行李去接我就行?!?/br> 雖然兩個人分開去車站是能省不少力氣,但想想也知道他不會同意。 鄭重理所當然點頭說:“好?!?/br> 對于要回光明大隊這件事,他心里有很多說不上來的感覺。 但那兒仍然有他惦記的人,是他的故土,叫人時時掛念著。 對沈喬來說也差不多,仔細算來她人生至今為止的三分之一都是在那兒度過,大隊已經是她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管怎么說有時間還是得回去一趟。 懷揣著這樣的心情,夫妻倆踏上火車。 這一回算是衣錦還鄉,大包小包當然必不可少。 沈喬在大隊還是有不少朋友的,畢竟這么些年里留在那兒的知青就有好些,并不是人人都選擇回城,畢竟成家立業的人總是有更多牽掛。 她出發之前把所有東西都分好,輾轉到大隊第一件事就是送禮。 大隊長鄭沖吧早早收到他們的信,打掃出一間房待客,只覺得家里多兩個大學生真叫一個蓬蓽生輝,叫孫子孫女們挨個快去蹭蹭福氣。 沈喬看一個孩子給一把糖,手腳大方得不行。 鄭沖吧連忙道:“你快別給了?!?/br> 城里生活不容易,大學生說是有補貼,只怕也是勒緊褲腰帶。 但榮歸故里的人多少也有些炫耀的成分在,沈喬道:“我現在給人家補課,一個月也能掙兩塊?!?/br> 別小看這兩塊錢,擱以前她在大隊種地的時候不知道要多費勁才能攢下。 鄭沖吧驚訝道:“這么多?” 他這個大隊長是沒有工資的,只記全年滿工分,這已經是極好的工資,畢竟一般人年出工日最多兩百多天。 不過有兒有女的人家,掙的也都是填在子孫后代上,要真說攢錢的話還真剩不下什么。 沈喬道:“干個體的才掙得多呢?!?/br> 公社是小地方,政策還沒跟上,別看首都已經取消投機倒把罪了,但在這兒還是很被忌諱的事情。 鄭沖吧好歹是讀書看報的人,打聽道:“省城是不是做生意的人很多?” 豈止是多,不止小攤小販,開店的人都慢慢有不少。 沈喬像說書一樣給來看熱鬧的人們講著浦化的事,對很多人而言那幾乎是一輩子都不會踏足的地方。 她口才伶俐,不管對著誰都挺大方的,即使有的人從前有過齷蹉。 鄭重就沒有這樣好的忍耐,看到他媽就開始蹙眉。 李紅娟這個年紀,已經知道臉面是不當飯吃的東西,想著還是得把日子過好才行。 可惜長輩們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尤其是鄭沖吧這個大隊長。 還是那句話,光明大隊的宗族觀念太重,一家之言是沒有用的,很多時候事情并不是以李紅娟的想法在繼續。 她人才進門,沖嬸已經帶著兩個兒媳婦把她架出去。 讓本來以為自己要花費一番功夫的鄭重松口氣,心里又感激大隊長一家多年來對自己的照顧。 即使是在省城,夫妻倆也沒少收到包裹。 當然,沈喬也給了相應的回禮,尤其是這次回來。 但這么多東西誰也不會說收下就收下,鄭重跟木頭似的坐在邊上看她跟沖嬸推讓。 這兒到底是沖嬸的地盤,她別說兒媳婦好幾個,就是連派得上用場的孫女也有仨。 但沈喬愣是立于不敗之地,甚至提著包說:“你們要不收,我們可不好意思住了啊?!?/br> 沖嬸無奈道:“你這丫頭,心眼忒實?!?/br> 話雖然是這么說著,彼此都知道這是該走的流程。 人際有時候就是這么復雜的東西,并不能以是否真心來衡量。 夜里兩口子躺在別人家的床上,鄭重打哈欠說:“感覺有點奇怪?” 沈喬窩在他懷里道:“怎么了?” 鄭重難以形容,想想說:“大家的態度?!?/br> 他在大隊從來沒有這么受矚目的時候,即使是考上大學那陣子也一樣。 沈喬還以為是什么呢,理所當然道:“因為你跟以前不一樣了?!?/br> 這種不同源于生活環境的轉變,更好的人生讓鄭重變得沉穩。 她手比劃著說:“你以前眼睛里在冒著火?!?/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