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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隔著道門框站著,沈喬莫名覺得這場景有點古怪,從口袋里掏出軟尺說:“你給自己量一下吧?!?/br> 目測的總是沒那么準。 鄭重先是把油紙包給她,自己捏著尺子在腰上勒緊又松開,給她看尺寸。 這動作快得,沈喬都沒來得及攔,指著自己做示范道:“這兒,這兒,這兒,都要?!?/br> 腰臀腿,三樣總是要量準的。 鄭重尋思當著她面很奇怪,說:“等我一下?!?/br> 又是這句。 他家就這么不能進去嗎,沈喬弄不明白,鞋底在地上摩擦,才反應過來餅干最后還是到自己手上,尋思著待會還是應該還給他。 殊不知鄭重不是不想請她進來,是他沒在家招待過人。 他只有一把椅子是給自己坐的,有只腿的晃晃悠悠的,他一般都靠自己平衡感穩住,但沈喬看著就不像是有這樣好的下盤。 總不能請人家坐在床上吧,他四處看著連能勉強用來坐人的地方都沒有,心想回頭還是再弄兩把新的。 這樣一想,需要的東西還真是不少,他快速量好尺寸,走到院門口好像呼吸都變得急促。 沈喬聽他說完,在心里記下說:“那我先回去啦?!?/br> 臨走想把餅干給他,鄭重不會推拒,有些失禮道:“我要關門了?!?/br> 說是關,留下窄窄一道縫,露出他黑白分明的眼睛。 沈喬無奈又好笑道:“哪有人你這樣的?!?/br> 強送到這地步。 鄭重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太好,把門縫拉開一點說:“是給你的?!?/br> 他就是想給,又笨拙于不知道該怎么辦。 沈喬覺得怪有意思的,盯著他家的門想,是不是要關系再好一點的朋友才能進去呢? 反正她這回是無緣得見真面目,聳聳肩說:“再見?!?/br> 她走得遠一些,鄭重反而探出頭來看,背影小小一個。 他把門關好,尋思今天反正是不去上工,干脆就把地方收拾出來。 他住的是三間土坯房,一間是臥室,一間是廚房兼餐廳,剩下那間用來堆放東西,里頭什么都有。 他先是把糧食等搬到自己的房間,雜物間里外都打掃過,推開原本密封著的窗戶,一絲風吹進屋里。 他怕東西受潮,窗戶是用木板封死的,這會看著也不大好看,還留著幾個窟窿,露出原本的樣子多少有些破爛。 這種把一切都遮住的裝修方法,終于在多年后顯示出弊端。 鄭重想著窗戶該換新的,墻壁重刷后擺上桌椅,應該也很適合用來招待客人。 他還是去過別人家的,多少知道該是什么樣。 這些說起來就幾件事,要做起來還是需要點功夫的。 他第二天破天荒又請假,埋頭在自己的小院里干活。 當然,像他這樣工分富裕的人,本來也不差這一兩天。 只有沈喬這樣少一天工分明年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人,才需要夜里點著燈做衣服,白天一臉困倦到地里。 哈欠一個又一個打不停,李麗云忍不住問道:“我看你昨天好像很晚睡?” 豈止是晚,蠟燭都燒掉半根。 沈喬是心疼得很,但想想收人家兩斤餅干,可不得加班加點再抓緊些,說:“我做點東西?!?/br> 都知道她手工不錯,針腳一等一的細密。 李麗云也沒起疑,說:“又做新衣服呢?” 隊員們每年都有一丈三的布票,不過很多人家也舍不得用,都是拿出來換,沈喬原來年年少說有件新衣服,不拘是什么都行,現在哪趕得上這熱鬧,說:“不是,補衣服呢?!?/br> 要是說做,回頭大家都不見她穿也惹人懷疑。 新三年,舊三年。 李麗云想起她今年的境況,覺得自己這句也問得不好,轉移話題道:“那也別點著燈,眼睛會壞掉?!?/br> 大中午的有太陽,在院子里縫也是一樣的,現在天氣漸漸熱,中午的太陽高得很。 沈喬哪里好意思在大庭廣眾做,傳出去還不知道要叫什么事。 她心里有腹誹,也有自己的應對,說:“好,我知道?!?/br> 大家都是關心而已,并非是窺探。 再說哪怕是,異地的人們也是靠著這些時不時的熱鬧活下來的。 沈喬自己平常都愛聽別人的閑話,實在是沒事情可以打發時間。 還別說,大隊雖然就這么點,一天天的事情不少,她自己就有好幾樁讓別人說的。 可不能再添是非啦。 她這么想著,手上不停地做著,一件褲子漸漸成型。 也就幾片布搭在一起,她本來也有自己擅長的事,夜里再熬一熬就完成。 身體不太健康的人,白天上工,晚上還這樣弄,眼下自然有淡淡的青黑。 沈喬在路上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給鄭重比口型。 他第一時間看到的不是嘴,而是眼睛,多少有點愣住,畢竟那原來是看著就叫人憐惜的眉目,現在更添三分孱弱。 他心里不甚贊同想,不好好睡覺怎么能有精神。 不過兩個人只是擦肩而過,到人少的地方才搭上頭。 沈喬興奮道:“我做好了!” 鄭重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高興,說:“謝謝?!?/br> 好像除開這句,也沒有更適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