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十九歲的夏天
“哥哥?!?/br> 是程思予在睡夢之中無意識地呢喃。 她是不是夢見了他? 沉之越站在窗邊想著,他一只手搭在窗戶的邊緣,兩指之間夾著一根煙,正靜靜地看著床上睡著的程思予。 在經歷過剛才那一番激烈的情事之后,她就沉沉入睡了。 他的眸光幽黑而深邃,窗簾不時被流動的夜風吹起又落下,在忽明忽暗的光線里,面孔晦暗不明。 另一只手的拇指摩挲著食指的那個齒痕,輕輕刮動的時候帶來的那點疼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壓抑了這么久的痛楚和感情,只因為她的一句話就完全破防。 沉之越,我想要你愛我。 他抬起手來掩住自己的臉,眉心緊蹙。 當他夢里那些隱秘禁忌的愛戀,突然曝露在現實世界,他有一種被撕裂的痛感。 程思予是他此生唯一愛過的女人,然而他們的身份,卻讓他這些年不得不遠離她。 這世界上多的是愛而不得的例子,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悲慘,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孤獨終老。 既然他給了自己一個關于時間的約定,那就一直默默地遵守下去。 然而程思予比約定的時間,提前出現了。 她打破了他關于她的所有布防,以一種坦率的姿態進入了他的世界。 無論是初夏夜晚的擁抱,聚光燈下挑動的領帶,輕輕被勾起的小指,被舌尖舔弄的齒痕, 還是那一句句將他誘入深淵的話語…… 那哥哥……親親它好嗎? 哥哥……不繼續嗎? ……還要拒絕我嗎? 他根本就無法拒絕她,因為他從始至終都對自己的meimei,懷有一份特殊的情感。 也許,是從他們相遇的那個夏天開始。 是他十九歲的夏天。 那一年的暑假,沉之越在學校打籃球的時候受了傷,流了不少的血。 校醫室假期沒有人在,他被同學們送到了醫院。 傷口處理以后,就馬上去照了x光片,幸好只是皮外傷,并沒有骨折。 沉若白接到電話就趕忙跑來醫院,不準他立即出院。 她跟急診醫生交涉,要給沉之越做個全面的檢查,醫生表示不解,卻被沉若白拉出了門外。 沉之越躺在床上,微闔著眼,想著沉若白剛才醫生使的那個眼色,越想越不對勁。 他下了病床,小心地移向門口。 “他小時候得了白血病,我就是有些擔心,害怕……” 沉若白的聲音顫抖,越說越低,“就趁這個機會給他做個全面檢查吧?!?/br> “那我明白了,他是做了骨髓移植手術?”醫生問道。 “是的?!?/br> “這種白血病的復發幾率并不高,只是當時找到合適的配型一定很不容易?!?/br> 沉若白躊躇了一下,才說道:“是啊,為此我和前夫又生了一個女孩……” “所以用的是第二個孩子的臍帶血嗎?” “是的?!?/br> 沉之越的整顆心都被提了起來,面上血色頓失,他慢慢地又折回了病床。 他早就知道自己童年時候得過白血病,聽說是骨髓庫里一位與他基因配對相合的志愿者,最后給他進行了骨髓捐贈。 因為志愿者的信息都是保密的,他一直都不知道他的那個救命恩人到底是誰。 而沉若白與醫生的這一番對話,完全推翻了過去她說予他的所有。 那么他的那個meimei,現在在哪里呢? 為什么這么多年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聯系過? 關于生父程巖的記憶,沉之越很模糊,從他懂事開始,身邊圍繞的都是別的叔叔。 只有接近骨髓移植的那年,他才是有一段時間回到林溪,見到了程巖,還有奶奶。 程巖是土木工程師,經常要跑工地,沒有太多的時間來看他。 但每次來時,都會給他帶來一些玩具,知道沉之越喜歡集郵,也會去搜羅一些珍稀的郵票給他。 在沉之越的印象中,程巖是一個和藹可親的男人。 只是那個時候,程巖和沉若白之間的關系很微妙,沉若白一直盡量避免兩人接觸。 骨髓移植的前夕,各種并發癥來勢洶洶,沉之越不得不在無菌病房住了大半年。 那本一直伴在身側的藍色集郵冊,自然也就不見蹤影。 回到江城以后,沉若白一直避談著程巖和林溪的種種事情。 很久以后,沉之越才輾轉知道關于程巖的事。 在他離開林溪的第五年,程巖在工地上視察的時候,一個不留意,從未完成的大樓邊上摔落身亡。 沉之越與林溪的唯一聯系,就此徹底斷開。 原本,他以為自己此生都不會再回到林溪,直到他知道程思予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