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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絕不會回頭是什么意思?” 楚紀向后靠在椅背上,笑著說:“就是再回楚家的意思。夏小姐知道我只是楚家的私生子,如果少揚回來的話,我其實是有點尷尬的。這些年他自己在外面過的挺好的,所以,他跟你在一起,他開心,我也高興,大家都好,不是嗎?” 夏雪看著楚紀那跟楚少揚相似的笑臉,明明是七月盛夏的天氣,卻感到一陣惡寒。 這就是楚少揚生長的家庭和環境嗎? 說完了該說的話,楚紀并沒有過多停留,客氣地告別了。 這么多年在楚家私生子的身份,讓楚紀磨練出超乎常人的耐性和識人能力,他篤定夏雪已經聽進去了他的話,至于這個善良單純的女孩,什么時候去找楚少揚,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楚紀離開后,夏雪拖著箱子回宿舍,一路都很恍惚。 楚紀給她講的故事,讓她突然認識到,原來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家人都是親人。 夏雪想到自己被舅舅自小就送到體校,對舅舅一直耿耿于懷。即使舅舅后來對自己懷有深深的歉意,一直在示好,而自己卻總是懷著不肯放過過去的冷漠,一次次把舅舅推開,甚至上次舅舅來看自己,都沒有跟他一起吃頓飯。 而楚少揚,他是怎么在這個冷漠和算計的家庭中長大的?他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離開那個家的? 明明自己和楚少揚都是渴望溫暖的人,都渴望對方的體溫和陪伴,卻在不同的時間,不自知的把對方推開。 夏雪突然覺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或者說,就像姚隊說的,腦子想不明白的,心會知道。 夏雪加快腳步,向宿舍奔去。 到了宿舍,夏雪快快沖了個澡,在衣柜里翻翻撿撿地挑了一件白色的裙子,她記得之前有一次楚少揚說她穿這件裙子特別好看。 換上裙子,夏雪打開叫車軟件,定的目的地是楚少揚家。 等車過來的時候,夏雪找到舅舅的電話,想約舅舅明天一起吃晚飯。 電話撥過去,沒人接聽。 估計舅舅沒聽到電話,夏雪也沒太在意。 正這時,叫的車到了,夏雪背上包下樓,腳步輕快地奔向大門口。 車子向楚少揚家駛去,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下去,車窗外的人們都在匆匆趕路。 夏雪想,他們應該都是想快點回到家,跟最親近的人在一起吃個飯,然后消磨著晚上的時間。 這樣想著,夏雪嘴角不僅彎了起來。 這時,電話響起來,夏雪看到屏幕上,是舅舅的來電。 劃下接通,夏雪把電話放在耳邊,這么多年第一次笑著親切地喊了一聲:“舅舅?!?/br> 聽到話筒里傳來的聲音,夏雪的笑容凝固了,臉上也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顫抖著放下手機,夏雪過了好久才把電話里剛剛舅媽的話連起來,腦瘤,晚期,手術失敗,葬禮…… 夏雪突然向前撲到前排座椅靠背上,語無倫次地對司機說:“我要去舅舅家,你送我去舅舅家?!?/br> 司機嚇了一跳,從后視鏡看到后排的女孩滿臉淚水,連忙問怎么回事,夏雪嘴唇哆嗦了很久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清楚舅舅家里的地址。 司機答應了,調轉車頭,向舅舅家里開去。 夏雪已經有十年沒有來過舅舅家了,她甚至不記得舅舅的家是在這樣一個紅磚樓里,矮小,破舊。 這真的是她曾經很渴望的家嗎?她印象里舅舅的家明明特別舒服,什么都有。 可是,這個破敗紅磚樓里的一扇油漆都斑駁了的木門之后,的確就是舅舅的家,是舅媽給她開的門。 站在門口的夏雪,一眼就看到客廳柜子上擺著的舅舅黑白的照片。 看見夏雪,頭發花白的舅媽頓時紅了眼眶。 夏雪進了門,這個屋子是她曾經對家的全部渴望,可現在看起來卻那么狹小破舊。 其實,家之所以是家,是因為家里有最親的人?,F在她來了,最親近的人卻不在了,只在一張黑白照片里看著她笑。 夏雪腦子都是懵的,徑直走到照片前,呆呆地看著照片里的舅舅。這個笑臉她幾周前才見過,可是當時甚至沒有真心實意地回報一個笑容。 舅媽跟著夏雪走到照片前,聲音沙啞,說:“小雪,我知道你怨我們,這么多年都不回來一次,這件事,你要怪就怪我吧,那幾年家里也太困難了……”舅媽抹了一把眼淚,接著說:“其實這事你舅舅后悔了好多年,每年過年都會說小雪還是沒來??吹侥憬裉靵砹?,他應該也可以安心了?!?/br> 夏雪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從舅舅家里離開的,她混混沌沌地走在路上,回想最后一次見到舅舅的情形還在眼前,舅舅消瘦又蒼老的樣子,還努力笑著看自己。 當時為什么不跟舅舅一起吃個飯呢?或者再多說幾句話都好,現在她想跟舅舅再說說話,說她已經不怪他了,說她以后會經常去看望他,可是舅舅卻再也聽不到了。 夏雪感到渾身發冷,這個世界上的人,來來往往,有幾個人能一直等著你呢?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就要立刻去做,否則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 正好路邊停了一輛出租車,夏雪坐了上去,腦子里什么都沒有,只想盡快見到楚少揚。 到達楚少揚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