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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了,一直沒有太多反應的元穆安望向還空著的桌案,眼底閃過一陣陰霾。 本是要等著她來后,讓人備幾樣她喜歡的吃食的,哪知人竟然沒了。 其實,他不認為在他治下的京城,會有人敢這樣堂而皇之地從昭寧寺這樣的地方將人擄走。 可若是她自己先行離開,又為何不將鎖匙還給知客僧,好讓知客僧喚人去打掃,留給下一個要歇息的香客用呢? 她一向是個懂事之人,不會連這點也想不到…… 不知為何,元穆安的心中涌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 昭寧寺外,秋蕪捏著隨身帶的荷包,匆匆走入一家成衣鋪,買了一身平民婦人們穿的靛藍色粗布襦裙,換下了原本穿的絲綢衣裙,又將頭頂的盤桓髻拆下,盤成最不起眼的圓髻,這才重新走了出去。 她本還買了一頂帷帽或是戴一塊面紗,但又覺這樣太過惹眼,反而引人注目,便暫且作罷。 方才在昭寧寺,她因心中警惕,趁著無人注意時,四下觀察過,見停在寺院外的人群中,有兩個十六七的小郎君看起來有幾分眼熟,似乎是海連的手下,便立刻警覺起來。 元穆安八成又與上次一樣,沒有事先告訴她,就出宮來與她私會了。 她猶豫著是否要先去見他,待他回去后,再找機會悄悄離開。 可一摸胸口,想起里頭那件被她改過的抱腹,便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以元穆安的性子,既然見了,必不會輕易放過她。他一向十分敏銳,定會察覺其中的異常,近而窺破她的意圖。 平日她出宮帶著其他小宮女,若趁機離開,恐怕會連累她們。這是她好不容易等來的一個人出宮的機會,絕不能放過。 思來想去,她只好趁知客僧離開招呼其他香客時,從廂房悄悄出去,混入往來不休的香客中,從寺里的其他門出去。 廂房中用過幾口的齋點和沒還回去的鎖匙,是有意留下假象,被發現時,還能先讓他們疑惑一番,以為她仍在寺中,拖延一些時間。 出了成衣鋪,她雇了輛馬車,往集市的方向行去。 她不是京城人士,對京城僅有的了解,都是從過去出宮時的那幾次,和平日聽竹韻這幾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說的舊聞中來的。 幸好,上次元穆安離開后,送她回宮的那名侍衛無意間給她指明了黑市的入口。 聽說,黑市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什么見不得光的買賣都有,只要肯花銀子,總能找到想要的東西。 在那里,應該能買到一份假的身份文書。 …… 酒樓中,元穆安又等了整整兩刻。 海連還沒再回來報信,他不知情況到底如何,心中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對她并非被人擄走的猜測也變得越來越不確定。 若真是被人擄走了,要如何是好? 如他方才想的那般,不打草驚蛇,可萬一疏忽大意,反而給了歹徒可趁之機,又如何是好? 秋蕪的身份雖然卑微,只是個伺候人的小宮女,可那是在宮里。 她再如何,也是一宮的掌事宮女,放到民間,比大部分平民百姓都尊貴。 況且,還是他的人。 雖沒幾個人知道,但他心里是有成算的,將來要給她名分,如今怎能容許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擄走? 他在屋中來回踱步,越發煩躁起來,一時也不等海連再回來稟報,直接將隨行的侍衛統領劉奉召進來,吩咐道:“你先帶人到附近搜查,若看到有什么可疑之人,即刻查問清楚?!?/br> 劉奉領命,卻未立刻下去,而是問:“殿下,不知臣該如何同金吾衛交代?” 京中的治安素來由金吾衛統管,劉奉能調的都是東宮勛衛的人,平日只負責東宮的防衛。 他自然不能與金吾衛的人說,太子命他搜尋一名失蹤的毓芳殿宮女。 元穆安知道他的意思,淡淡道:“就說,我微服出巡,你替我防備歹人接近便可?!?/br> 劉奉遂不再多言,領命下去,迅速集結人手,假借巡邏之名,四處搜查。 太子既然讓他來找人,便是擔心的確有歹人的存在。 要尋歹人,自然要往附近最魚龍混雜的幾處去,如幾處貧苦百姓們聚居的區域,還有像黑市那樣的地方。 …… 秋蕪的馬車從集市中穿行而過。 經過上次那家酒樓時,她留了個心眼,悄悄掀開車簾的一角,往那邊看去,恰看見東宮勛衛統領劉奉帶著三名侍衛從里頭出來,神情嚴肅,步伐極快,邊走還邊向他們吩咐著什么。 她在元穆安身邊見過劉奉許多次,知道他一向是貼身保護元穆安的,若無要事,不會就這樣離開。 難道她失蹤的事已被發現了? 她心中一沉,趕緊放下車簾,催著車夫行快些。 奈何集市中熱鬧非凡,人流車馬往來不斷,車夫有心無力,仍是慢悠悠地前行,又過了整整一刻,才到達黑市附近。 秋蕪提心吊膽,生怕遇見元穆安身邊的人,付過銀錢后,半步也不敢逗留,忍著對“黑市”這個地方的各種猜測和恐懼,快速步入其中。 與上次的驚鴻一瞥留下的印象差不多,這條有些狹小昏暗的曲折街道里,只有寥寥的幾個行人,個個沉著臉,仿佛沒什么精神,似乎還未睡醒的樣子,兩邊的鋪子也大多關著,看起來十分凋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