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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蕪對他的性情十分熟悉,敏銳地察覺到他神情的微妙變化,連忙將手抽出來,與宮女太監們一同行禮。 這次,元燁沒繼續拉著她,等福慶將他腰帶上的玉帶鉤扣好后,便趕緊上前兩步,沖元穆安叉手彎腰,受寵若驚道:“太子哥哥怎么親自過來了?九郎沒有親自迎接,實在失禮?!?/br> 元穆安輕笑一聲,語氣溫和道:“時候還早,我住得又離你近,便順道來看看,你不必拘束?!?/br> 他說著,伸手虛扶元燁一把,眼神卻掠過元燁的頭頂,從站在后面的秋蕪身上掃過。 秋蕪的腦袋埋得更低了。 元燁站直身子,注意到元穆安落在秋蕪身上的目光,不由問:“太子哥哥為何這樣看著秋jiejie?” 元穆安站著沒動,目光再次轉向秋蕪。 秋蕪嚇了一跳,不知他會如何回答,只好當著眾人的面向元穆安又行一禮,道:“奴婢愚鈍,若有何處做得不妥,沖撞了太子殿下,請殿下責罰?!?/br> 元燁聽她這樣說,忽然緊張起來,小心地望著元穆安道:“太子哥哥,秋蕪jiejie一直待我很好,若她真犯了什么錯,求太子哥哥看在九郎的面子上,不要重罰她?!?/br> 元穆安看著元燁維護她的樣子,心底不悅更甚,卻不能表露,只好皺眉看著秋蕪:“胡說什么,我何時說過要責罰?不過是看你臉色似乎不大好,若病了,就下去歇著,不要在近前伺候。九弟是皇子,千金貴體,若被你拖累了,你擔待得起嗎?” 秋蕪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頰,十分懷疑他話里的真假。 身為奴婢,她雖這幾年不用干重活,可吃苦的本事卻并未退化,昨日勞累后,歇了一晚上,已然好得七七八八,哪會臉色不好? 他這么說,分明是不想見她出現在這兒罷了。 “太子殿下教訓得是,奴婢慚愧,不敢連累九殿下,這就退下?!?/br> 元燁不明所以地看著她,關心地道了聲“秋jiejie快去歇息”,待她出去后,才轉向元穆安:“太子哥哥,為何要讓秋jiejie下去?” 元穆安沉聲道:“九弟,你已然這樣大了,我像你這般大時,早已能在前線沖鋒陷陣。你卻仍然與宮女們廝混在一處,哪里有一點皇子親王的樣子?”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說話的聲音也不復溫和,聽得元燁有些無地自容。 “太子哥哥,九郎錯了?!?/br> 元穆安冷冷看著弟弟耷拉著的腦袋,頓了片刻,才放緩語氣道:“你明白就好。時候差不多,該走了,今日圍獵,你要好好表現,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br> 元燁連忙鄭重點頭答應,示意福慶替自己拿上兩張弓后,就跟著他快步離去,穿過一重重殿宇,來到南門外。 南門外,成百上千的王公貴族、宗室子弟已然聚集在此,見兄弟二人一同行來,紛紛下車馬行禮。 劉奉將駿馬牽至近前,元穆安翻身而上,揚起手中的馬鞭,一揮而下,率先啟程,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前往皇家圍場。 秋狝是多年舊俗,人人都知曉規矩,無需發號施令,一進入圍場的范圍,眾人便各自策馬散開,追逐獵物去了。 一時間,圍場中馬蹄聲聲,四處皆是激揚起的陣陣沙土,在秋日的陽光下漫天飛舞。 天上的飛禽,地上的走獸,由圍場上的雜役們悉心飼養整整一年,到這一日,皆免不了成為箭下獵物的命運。 隨行的侍衛不斷來回奔波,清點、運送已經獵下的獵物。 元穆安騎馬領著十幾名親近的王公貴族們穿行在一片樹林中,追逐著更多獵物。 他雖也帶著箭囊,卻很少動手,只將展現技藝的機會留給隨行的其他人。 這既是身為上位者的自覺,也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論騎射,除了各軍中那幾個萬里挑一的神箭手,只怕沒人能比得過他。 只是他從小就明白,同樣是父皇的兒子,他一定是最不受待見的那個。別的兄弟嶄露頭角會得到父皇的夸贊,而他嶄露頭角,就成了與兩位兄長搶風頭。 他早看透了這一點,漸漸養成在大多數時候韜光養晦、醞釀實力的習慣,偏偏母后不明白這個道理,次次埋怨他不爭氣。 “恭喜九殿下,又獵下一頭灰狐!” 一名侍衛快速上前,將那頭中箭的灰狐提起,倒掛在馬背上。 好幾個宗室子弟跟著夸贊兩句。 元燁因騎馬射箭而變得紅撲撲的面上有掩飾不住地自豪與得意,聞言下意識轉頭望向元穆安,似乎在期待他的褒獎。 這時,一只雪白的兔子從前方的灌木中穿梭而過。 元燁急忙張弓搭箭,追著那只快速跳開的兔子射出一箭又一箭,卻并未直接射中,而是擦著那白兔的身插進兩邊的泥地里,逼得白兔飛快竄逃,最后落入先前由侍衛們布置的陷阱中。 這法子,一看就是為了抓活物。 離得近的幾個年輕郎君都是有些經驗的,一看就知,這兔子是要帶回去送給哪個小娘子的。 其中一個笑著打趣:“九殿下,特意捉只兔子回去,可是要送給哪家小娘子?” 又有人笑問:“是不是那位‘jiejie’?” 都是一道在漱玉齋上學的宗室子弟,平日相熟,開起玩笑來一點也不含糊。 元燁的臉又克制不住地紅了,本想點頭承認,可一轉頭看見元穆安冷淡的臉色,忽而想起先前他說的那一番話,連忙坐直身子,肅著臉道:“不許胡說,打獵而已,我方才不過是練練箭法?!?/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