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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曉被人流擠到盛飯的地方,準確的說,不是飯,是粥。宋曉長這么大,都沒見過這么薄,這么稀的粥。 一個人盛粥,另一個人在簿子上涂涂畫畫,記著東西。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有幾畝地?” “小人劉安,家住益州五百里劉家村,有四畝地?!?/br> “地契可在?舀出來看看?” “在……大人,這是……?” “廢話別這么多,這是登記。明日一早,在大堂報道,去后山耕地種田。你住在二院十五號房?!睂Ψ讲荒蜔┑?,“下一個?!?/br> 宋曉望去,劉安的手上端著一大碗湯,幾十粒飯粒,摻雜著一些野菜。 她皺了皺眉,對方卻十分高興,狼吞虎咽地吃著。 宋曉看著這白乎乎飄著幾根臟葉子的粥,十分懷疑,這么吃下去真的不會拉肚子嗎? “小人秦言,家有幼子,妻主被大水沖走,至今了無音訊……”男子哽咽地說道,“家中無地契,妻主開的是小店,如今全部大水卷走?!?/br> “四院六十號房,下一個?!?/br> 他手里端著的就是一碗白湯,上面幾根雜草。 “幼子年幼,是長身體的階段,可否請大人……”男子跪下可憐兮兮地懇求。 “啰啰嗦嗦什么,你知不知道府衙儲存的糧草優先!現在糧價多貴??!已經二十兩銀子了!你知道這是什么價錢嗎!你妻主一年都不一定能賺到二十兩!如今,你身無分文,已經白吃白??!還不快走!” 官差用力推了一下男子,男子身子一歪,手上的碗摔在地上,粉碎了! “啊……粥……粥……”男子慌張想將粥里僅存的幾粒米撿起來,但是越是緊張,越容易出錯,他的手被狠狠地劃傷了。血色在白湯中染開…… 他和兒子已經兩日未食了,如今唯一的吃的竟然被他自己打翻了…… “爹……爹……”小男孩站在男子身邊,望著男子出血的雙手,大哭了起來。 “真吵!晦氣!”官差啐了一口,罵罵咧咧道,“要哭到別的地方去哭!別擋在這里!” “下一個!”官差對上宋曉陰冷的寒眸,愣了愣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有幾畝地” 宋曉“啪”的一聲將一些碎銀子摔在桌上,冷冷道:“給他們重新盛兩碗,米給我盛得多一點!” 官差舀起銀子掂量了一下,連忙堆起笑容道:“是是是……全聽小姐的吩咐……” 隨后,她又十分諂媚道:“小姐還有什么要求,盡管提?” “我要,見你們知縣大人!” “這……”官差為難,說話支支吾吾,“大人正和公子逸談事……” 公子逸? 宋曉眼眸一寒,冷冷道:“宋曉有要事相報,懇請官差大人通傳!” 她“啪”的一聲,又在桌上放了一些碎銀。 “是,我這就通傳!”官差眉開眼笑將銀子收入懷中,對宋曉道,“宋小姐稍等片刻?!?/br> “這位公子,我這有藥膏,給你?!彼螘詮膽阎刑统霭子衿窟f給男子,男子一見如此通透的瓷瓶,有些惶恐地搖搖頭,“謝謝這位小姐,只是我的手很臟,怕玷污了小姐的藥。這點小傷沒事的……” 宋曉沾了一點藥膏強硬地涂在男子的手上:“你們現在吃得差,身子抵抗力差,傷口愈合能力也差。不要小看小傷,若引起感染,可要吃不少苦頭!” “小姐是大夫?”男子有些崇拜道。 “算是吧?!?/br> 宋曉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起。她突然想到,此時已經午時,她卻連早飯也沒吃。 “這位jiejie,給?!?/br> 宋曉看著身前的碗,白花花的湯已經喝掉了一半,但那些米粒卻似乎沒少多少。 她抬頭,見男孩圓潤的眼睛咕嚕嚕地望著自己,然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碗,咽了咽口水,推了出去:“這位jiejie,小良沒有將粥吃掉,就喝了一點點湯……” 他的目光仍透露著不舍,宋曉突然覺得有些愧疚。雖然林家將物價上漲,但宋家有錢,糧食根本不是問題,他們吃得雖比以前節省,但三餐不落,吃得飽。 “不用,小良自己喝吧,小良現在是孩子,應該多吃一點,長身體?!?/br> 看他的樣子才四五歲,貪婪地喝著粥,不哭不鬧。他的母親死了,家被毀了,父親帶著他身無分文。 “現粥已發完,明天趕早!” “啊,這就沒啦!” “我已經餓了兩天了!” “我餓了三天呢!” 宋曉聞聲望去,吵吵鬧鬧的地方,那隊伍依舊那么長,看不到盡頭。 這才幾天,難民已經增至幾千人了嗎? 等了一炷香的,剛才的官差急匆匆地趕來:“宋小姐,知縣大人有請?!?/br> 宋曉走時,隱隱約約地聽到盛粥處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 “大人,我覺得先來后到分粥不公平!你看那些老人孩童,體弱多病的人,一看就是熬不過天災的,何必浪費糧食分給他們呢!要分,就將糧食分給強壯的人!現在糧食那么緊缺,我們能開焀田地。難民如此之多,院子根本不夠,我們能搭建房子……” 宋曉皺了皺眉,耳邊是官差急急地催促:“宋小姐,快點!” 知縣大人就在院子中,這出乎了宋曉的意料。她理了理衣著,推門而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