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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樣,到底是自己寄予厚望的繼承人,他肯來看望皇帝心里還是熨帖的,臉色也柔和不少。 嬴衍語聲淡淡:“阿耶言重了,這都是做兒子的分內之事?!?/br> 一句話后又是短暫的沉默,皇帝捻棋不動,俄而話鋒一轉:“上回賜你的那幾個宮人,服侍得不好?怎么一個也沒見你召進去伺候?!?/br> “你也成年了,按道理,房里也該有女人了,國事雖忙,男女之事也不失為一種調劑。衍兒,不要事事都要朕和你母親來cao心,明白?” “多謝阿耶恩賜。兒子已經習慣了原先的那幾個宮人伺候,至于內帷之事,周公說,男女居室,夫婦之禮也。既是夫婦之禮,兒子想等到大婚之后、有了新婦子再成禮?!?/br> 這小子,竟然搬出周公來駁他了。 皇帝淡淡睨著兒子,眼中笑意玩味。 也不知道他在害臊個什么勁,難不成,還會為櫻櫻守身不成? 憶起那四海之中無出其右的替代,皇帝神色又微不可查地一暗,注意到負責通傳的內侍已在廊下等候許久了,威嚴一聲:“進來?!?/br> “出了什么事?” 內侍戰戰兢兢,緊張地瞄了眼棋案另一側風姿秀美的太子殿下,噗通一聲跪下了:“啟稟陛下,延慶坊、延慶坊那邊走水了,人犯被劫、已經、已經死了!” 皇帝臉色一沉,剎那間變得陰翳。他暴怒喝道:“薛崇呢?朕養著他們是干什么吃的?去、去把他給朕叫來!” 小內侍嚇得面如土色,連滾帶爬地出去傳命了。殿中侍立的宮人都跪了下來,嬴衍亦跪下:“阿耶息怒?!?/br> 息怒,人犯都死了,他息怒又有何用! 皇帝臉上陣青陣白,忽又轉目看地上跪著的兒子,目眥欲裂。 底下人雖然來報死訊,但謝云懌很有可能是被人劫走。而若說京中誰最想救他、又有能力救他的,就只有太子! 但片刻后,皇帝目光又柔軟下來。知子莫若父,眼下距離衍兒登基就只三月之期,他不會放著好好的皇位不坐,冒險激怒自己。更不會在這事情的敗露之際,還故意來上陽宮與他下棋、惹他懷疑。 衍兒當年長在封地,更沒見過謝云懌,否則,他倒要懷疑自己這兒子是否是與那些亂黨勾結著,要來造他老子的反了。 …… 兩刻鐘后,卞樂將薛崇、薛鳴二人帶了進來。 薛崇方才已去了延慶坊,正撞上帶著岑櫻在現場指揮救火的弟弟,震怒之下,卻也無可奈何,只好在宮里派人來時將弟弟一并帶進了宮。 果不其然,皇帝注意到薛鳴也在時,語氣微沉:“景爍怎么也在?” “啟稟陛下,是臣管教無方,還請陛下責罰!” 薛崇遂將薛鳴今日私自帶著岑櫻去看望岑治卻遇上火災的事說了出來,請皇帝降罰。 薛鳴在白鷺府中并無職務,說起來,此事便是薛崇失職,透露與外人。然皇帝只皺了皺眉頭:“永安呢?” 薛鳴眼里一陣黯然,應道:“縣主傷心過度,已經暈厥了過去。下臣擔心她御前失儀,已經讓人將縣主送回家中了?!?/br> 薛鳴說這話時,皇帝下意識瞥了眼立在身側的兒子。他面如古井無波無瀾,似乎未曾聽見,唯獨游離的目光暴露了他此時的心不在焉。 看來,此事也未必是太子做的了。 “繼續去查?!被实凼栈啬抗?,“查不清楚,你這指揮使的位置也不必做了?!?/br> 這是還留了條命的意思,薛崇俯首謝恩:“下臣多謝圣人恩典?!?/br> “嗯,去吧?!被实蹞]揮手,面上略有些疲憊,“衍兒,你也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br> 嬴衍于是告退,與薛崇、薛鳴二人一起退出了甘露殿。天階夜色涼如水,月亮已經躲進了云層里,殿外石燈里燈燭青光悠悠,瀉了一地冷銀似的光輝。 “太子殿下可真是好謀算?!弊叱鰧m殿院門,薛崇忽地道。 嬴衍在院門前登車,聞言腳步一轉,回頭看他:“薛指揮使的話,孤聽不明白?!?/br> 馬車車沿之上,他身披披風,長身玉立,映著車檐上垂著的明黃宮燈,在風卷落葉的秋月夜里,愈顯得面如玉瓷柔和、姿容俊美,冷冷一笑,拂簾進入了車廂。 倒也真是生了幅好皮囊呢,難怪薛姮念念不忘。 車鈴在寒夜中玎玲作響,車馬遠去,薛崇面色陰翳地收回了視線。 多說也是無益。事情不會這樣巧合。嘉王瑞王扮作他的人劫殺了岑治,為的是誣陷他,偏偏這個時候,他卻出現在上陽宮中陪圣人下棋,正好將圣人的顧慮打消。 如果他猜得沒錯,此事查下去,二王陷害長兄的事很快就會暴露。 那岑治也沒在二王手上,而是落到了太子手里,延慶坊既緊鄰洛水,他們多半會乘船經洛水逃出城去。一旦出城,搜尋的難度可就大大的增加了。 今日他是被薛姮那浪.婦勾著了,險些誤了大事。不過,東籬水門是經洛水出城的必經之路,他早已在東籬水門安插了人,嚴查過往船只,為的就是這一日。 何況嬴衍越是這般做就越說明他在意那村里來的野丫頭。跑了一個岑治又如何,岑櫻還在他們手上呢,他又能翻出什么花。 “你現在,帶幾個人?!彼麊镜群蛟谕獾氖绦l荊桓,“去到東籬水門,越快越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