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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覺此事焦頭爛額,偏偏最關鍵的知情人岑治又在圣人手里,便只能來問高陽公主,是故今日有此一行,并非是因為岑櫻。 他問得雖委婉,背后的意思高陽公主卻明白。她強顏歡笑:“恐怕要讓殿下失望了,當年我已遠嫁涼州,遠離京中紛爭,這其中的許多事是不清楚的?!?/br> “殿下若有心想查,應該問一問皇后殿下才是?!鳖D一頓,她曲折而隱秘地提醒。 嬴衍挑眉:“也好,聽聞當年渤海封氏的子弟在大理寺中為官的不少,想必也許知曉些許內情,兼聽則明,孤也該去封家走一趟?!?/br> 明晃晃的威脅。高陽公主臉色微變,很快笑著說道:“罷了,皇家之事,殿下又何必牽連外人呢?!?/br> “殿下知曉圣人為何信奉道教而不是佛教嗎?”片刻的沉滯后,她突然問。 這個問題嬴衍倒是沒有想過,皇室歷來信佛,獨獨圣人除外。 他劍眉微顰:“為何?!?/br> “因為……”高陽公主話音微頓,抬目望向窗外蒼藍的天,似乎陷入久遠的回憶。 “佛經有言,在生之日,行yin/欲于父母之床,當墮銅柱鐵床地獄,女臥鐵床,男抱銅柱,刀剜骨rou,劍割肝腸……” * 這廂,叱云月將岑櫻與薛姮二人帶至了公主府后園的湖心亭里,命侍女上了瓜果點心。 薛姮和岑櫻在亭中玩雙陸,叱云月不屑于此道,便抱著槍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看她們下。 說是看她們下棋,實則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岑櫻身上,眸光幽幽的,似含著某種試探。 這樣的直白而不掩飾,岑櫻自然也察覺到了。猜想她有話要說,便一直耐心地等著。 果不其然,約莫過了兩炷香時間,叱云月終于按耐不住。 “聊聊?”她對岑櫻道。 薛姮不明所以,岑櫻則歉意地朝她頷首,起身與叱云月走了出去。 叱云月帶著她走下亭臺,屏退所有的侍女,將她引入一處隱秘的假山叢石間。 “你就是那個和表兄在云臺成婚的農女吧。我知道你?!彼_門見山地道。 “我叫叱云月?!?/br> “我也知道你?!贬瘷训?,見叱云月露出迷惘情緒,又補充,“夫君和我說過的,說你叫月娘,是他的表妹。你的名字很好聽,我可以也叫你月娘嗎?” “隨你?!边吃圃虏荒蜔┑氐?,旋即臉色一沉,“你別想扯開話題!” “我沒有啊?!贬瘷褲M臉無辜。 真是個傻乎乎的村姑。叱云月暗惱,決定不與她過多糾纏。 她直截了當地道:“我表哥是太子,來年元月初一就要登基做皇帝。他不可能真的娶你的,你別整天一口一個夫君叫得親熱,叫人聽了笑話?!?/br> “可,可是……” 岑櫻想說她是知道分寸的,只是因為叱云月是他親近之人才會這般說,叱云月卻徑直打斷: “沒那么多可是,他和你在村子里成婚,只不過是一時權宜之計。你和他云泥之別,別說那時候的你只是個身份低微的農女,他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你,就算你是現在的身份,他也不會娶你?!?/br> “你知道為什么嗎?” 疾言厲色,聲聲皆如厲矢。岑櫻已有一點愣住,怔怔地問:“為什么?” “因為他和薛家是不共戴天之仇!你以為表兄他為什么會受那么重的傷流落到你們村子?就是他們薛家害的!” “還有,你知道你們那村子……” 叱云月越說越激動,險些就要將當日清溪村慘遭屠村之事和盤托出,身后卻傳來急促的一聲:“月娘!” 是封衡。 叱云月臉色一白,張皇地回過了頭。 嶙峋白石之后,正立著不知何時到來的、負手而立的太子,他身側則立著滿面焦急之色的封衡。 一旁還有兩個跪著的瑟瑟發抖的丫鬟,正是方才被叱云月遣去望風的。 “表兄……”她嘴唇微顫,像個做錯事被抓了正著的孩子。 “你先下去?!辟苊鏌o表情。 叱云月知曉他是要與岑櫻單獨說話,心中微酸,賭氣甩手走了。 封衡遂也知趣地離去,被峻峭山石圈出的一小方天地間,便只剩下他們二人。 嬴衍看向岑櫻。 她立在假山的半片陰影里,神情怔怔的,第一次,沒有主動地迎上來。眼睫上綴著些許晶瑩,或明或暗,十分可憐。 心里忽有一霎的柔軟,他緩步走近,臉色仍是冷沉:“月娘她心直口快,為當日的事有些遷怒你,你不要往心里去?!?/br> 她搖頭,微紅了眼望著他:“我們的村子怎么了?” “沒什么?!辟艽?,見她囁嚅著唇似要再問,“你是信我還是信她?” “那真的是薛家害得你……” 他不想和她說起薛家,直截了當地承認了:“是?!?/br> “可我不是薛家的啊……”岑櫻有些委屈,叱云月憑什么向她發這么大的火??! “我知道?!辟芸粗杭t的眼圈,想起高陽公主方才說過的有關她的身世,一時心情極為復雜。 她當然不是薛家的。 她本也該是他的表妹,從小無憂無慮,在錦繡堆中長大。卻因上位者的一己私利,自幼失去雙親,流落他鄉,如今,還要因為身份被月娘所羞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