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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青玉笑容消失,苦惱地想,她自然是什么都為自家夫人著想啊,喃喃道,“奴婢比任何人都期待侯爺在意夫人。夫人待侯爺的心,就算是石頭都該焐熱了,萬一侯爺現在已經開始在意您了呢?上次不是還怕雪崩,將您留宿在軍中嗎?” 《易安居士集》從沈雪檸的臉上滑落,她神情很淡,撓了撓耳朵,覺得青玉有些吵,十分清醒地說:“如果一個人真的在意你,又哪里需要你去尋找蛛絲馬跡來證明他在意你呢……” 真正的在意,捂住了嘴巴,也會從眼里溜出來的。 顧清翊對她的眼神,還不夠冷嗎?一如他說:你對我的作用,僅僅只是個長得像趙音的妻子… 想至此,沈雪檸懨懨地放下書,阻斷青玉接下來的話:“別說了…” “喔,好?!鼻嘤癜α寺?。 **** 臨近臘八節的前三天。 啟陽道長開始讓小弟子們在侯府的各個角落活動,神神秘秘的 ,像是再搞什么,不太想讓人知道,就算有好奇的婢子問,他們也不說。 所幸,他們只是在聽雨閣以外的范圍活動,并沒有吵到聽雨閣內。 這幾日,沈雪檸都在陪沈之默,陪他玩,陪他聊天。 老天也連著幾天放晴,雪化開了些,甚至破土長出了君子蘭和山茶苗。 沈雪檸連穿了好幾日粉紫色的各式衣裳,每日淡妝宜人,點了唇脂掩去略顯蒼白的病弱唇色。 人站在庭院中,顯得嬌媚了幾分。 走路仿佛也輕快了些。 神色也仿佛開心了些。 青玉深知,沈雪檸絕對不只是因為雙十生辰要到了的緣故,還有因為侯爺可能會回來的原因。 “叩叩叩!”門外響起敲門聲。 撥弄君子蘭,打算把它移植到花圃中的沈雪檸,不動神色豎起耳朵,停下動作,仔細聆聽。 “進?!?/br> 王繡娘推門而入,身后跟了個婢子,一前一后端了兩個托盤。 “奴婢來給夫人送新制的裙子?!?/br> 王繡娘手中的托盤中,裝著一條疊整齊的雪白長裙,制作的極其用心,上身以雙面繡勾出栩栩如生的粉紫色玉蘭,配了根緋色鑲珍珠的腰帶,裙擺更是繡著漸變色繁復的羽毛,內斂奢華,陽光下泛起星星點點的微光。 好看的讓人屏氣凝神。 沈雪檸忍不住向往,伸手過去,剛要摸一摸時—— 王繡娘誒了一聲,連忙退后兩步特意躲開,歉意地笑著:“對不住了,夫人,這可不是您的!您那條在小婢子手中的托盤上呢!” 沈雪檸眼中閃過一抹局促,微瞇杏眸,女子皆有愛美之心,她還是忍不住走去,摸了會兒王繡娘那條雪絲軟緞長裙。 身后的小婢子,呈上來的也是一條粉紫色長裙,立刻在雪絲軟緞裙的對比下黯然失色,不如雪絲軟緞絕佳,連領口都還有很明顯的五根線頭,像是故意做的如此粗糙。 “若是平日里的普通衣裳就罷了?!鄙蜓幝龡l斯理坐下石凳,手攥著茶盞,茶水面上倒映著她清清冷冷的眸子,“可我雙十生辰的新衣,竟然也有線頭嗎?” 王繡娘哎喲一聲,連連叫苦:“奴婢怎么敢忽略夫人???只不過侯爺要新裙子要的著急,只有委屈夫人您了……” 言下之意,夫人你還敢同侯爺叫板嗎? 以永安侯做擋劍牌,沈雪檸捏著茶盞的手用力幾分,哦了聲 :“萬事侯爺為先,是對的。但你制造新衣,粗制濫造在后。你說侯爺要新裙子要的急,但這和你辦事不利并無關系。我罰你兩個月月俸不為過吧?” 王繡娘臉上的笑容僵住,遂一字一句道:“只是五根線頭罷了,夫人這般苛待奴婢,不怕損壞您的仁德之名嗎?侯爺一直以為您心慈人善呢……” 沈雪檸咯噔一聲放下茶盞,笑了:“你姨媽云嬤嬤上次怠慢聽雨閣的銀絲炭,可忘記了侯爺將她打殘之事?對比之下,我確實是心慈人善,才兩個月俸祿而已…難道你盼望著我效仿侯爺,親手打翻仁德名聲,對你嚴加懲罰?” 一番溫聲細語,離得遠些的過路婢子,還以為沈雪檸在同王繡娘說笑呢。 王繡娘額前流下兩滴冷汗,沉吟了下,她原以為可以借著制新衣此事幫姨媽委婉地出口氣,可現在… 她喉嚨發緊,沉沉地咬牙,不得不認輸:“夫人仁慈,這次是奴婢辦事不力……侯爺已經回府,還等著我送裙子,就不逗留了?!?/br> 青玉一直知曉沈雪檸是聰明的,很少像剛剛那番針對過人,看到了她眼中無法掩藏的失落之色。 是啊,方才王繡娘特地將雪絲軟緞呈在前面,故意讓夫人以為那是送給她的,夫人心底自然開心,覺得果然那是侯爺送她的;可然后,王繡娘立刻故意駁她面子,狠狠打夫人臉。 夫人失落之下,真的動怒了。 那裙子,竟然不是送給她的……那能是送給誰的?青玉眼里有些憤懣不平。 “侯爺回來了,去正廳迎接吧?!鄙蜓帢O力忽略心中的失望,將鬢發勾到耳后,扯出抹數年如一日的端莊微笑。 正廳內,佇立著一眾奴仆。 啟陽道長站在正中央,黃白色拂塵一掃,行了個禮,恭敬道:“臘八節是最合適祭祀的日子,侯爺選的日子很好,最能為亡者祈福,祈禱亡者在地下安息。祭祀最合適的位置,便是那明鏡湖。祭祀越盛大,往往越能讓亡靈得到撫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