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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突發腦出血,住進ICU的那天。 當時是他跟著急救車把奶奶送進了醫院。 等奶奶做完手術出來,他又呆了一會才走。 她還以為他不會再來了。 誰知。 那天當她很晚從醫院出來的時候。 看見他就等在醫院樓下。 開來了他的那輛小跑,要送她回家。 她身心俱疲,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 坐上了他的車。 開到她家樓下,他和她一起上樓。 她開了門,沒開燈。 聽見他在漆黑的,萬籟俱靜的樓道里,低聲說出他的決定:“我今晚不走了,如果夜里有什么事,能第一時間開車送你去醫院?!?/br> 月色如水,她回頭看著他瘦削而又高大的黑色剪影,一語不發。 放他進來。 安靜的房間里,只能聽見時鐘的滴答聲。 她回到自己房間,過了有一會,默不作聲地抱著一床干凈被褥走到客廳。 屋里的燈已經被他打開。 他坐在沙發上,見她走過來,站起身給她騰地兒。 讓她替他鋪沙發床。 一套淺藍色的單人被褥,一個松軟的枕頭,隨她鋪床的動作,散發出一陣裹著茉莉香的陽光的味道。 一床薄薄的純白色絲棉被需要現套被罩。 她白凈纖細的手腕輕輕一抖,嫻熟地打開被子的四角,比對之后,拎起其中一個角,往對應的被罩里塞。 畢景帆站一旁看著,見她把四個被角都塞進了被罩里,開始上手幫忙。 站在另一側,抓著其中的兩角,和她一上一下的抖著被子。 和她一起,做他最不擅長的事。 很快,一床被子被套得四平八整,沙發變成了一個極度舒適的小窩。 整個過程,兩人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甚至就連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 把他晚上睡覺的地方安頓好,她便去洗澡了。 換下一身被雨水打濕,已經又被她漚干了的臟校服。 因為有他在,又怕晚上隨時還要再去醫院,她換上了一身干凈校服,穿戴整齊從廁所出來。 剛洗過的長頭發還在往下滴水。 畢景帆坐在沙發上看手機,聽見動靜,一抬眼,見她是這副模樣,明顯愣了一下,喉結滾了兩滾,匆忙別開了眼。 她卻壓根沒心思去猜他的心思,徑直走過去,往他身上丟過去一條干凈毛巾,一把新牙刷,說了句:“進浴室記得換拖鞋”,便轉身往自己房間走。 沒走出兩步。 似是忽然想起什么。 她頓住,回頭。 正對上他盯著她背影的雙眼。 目光流轉,似迢漢星河閃爍,黑色幕簾深不見底。 她的心沒來由地跟著一縮,聲音輕微,卻是十分鄭重的對他說了幾個字:“今天,謝謝?!?/br> 不等他作出回應,她已經轉身回到自己房間,關上了房門。 于那靜謐的初夏夜,僅用一扇不帶鎖的門,隔開了孤男寡女,兩個人。 回到現在。 畢景帆已經進屋,換上了那雙印著“黃龍溪”的一次性拖鞋,徑自在沙發上坐下。 還拍了拍沙發,對她說:“坐?!?/br> 玖弎走過去,在距離他一米開外的位置坐下,啞著嗓子問他:“我媽,后來找你了嗎?” 畢景帆舒服的斜倚在沙發里,唇角一扯,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叫我,抵、死、不、認?” 原來。 他看到那條微信了。 玖弎頓時長舒一口氣,身體也跟著一瞬松懈下來:“那沒事了,她應該也沒機會再找你了?!?/br> 畢景帆有意將身子朝她的位置偏了偏,關心的重點卻壓根與孫美鳳無關:“剛剛送你回來的那個男的,什么人?” 玖弎一愣:“怎么了?” 畢景帆臉色一沉:“是我在問你問題?!?/br> 還是他,介懷許久的問題。 玖弎似有一瞬間故意的抵觸:“他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關系?” 畢景帆完全包容她的情緒,眉眼和口吻都是難得的正經:“和你有關系,就,和我有關系?!?/br> 玖弎:“......” 曾經的那些經歷,讓她習慣了獨來獨往,從不覺得,與她有關聯的任何人,需要附帶上與另一個人的關聯。 對她而言,所有的人際關系都是,單項關聯,單項終止。 因為她很怕,因為她的關系,把原本不需要發生關系的兩個人牽扯到一處,給別人帶來任何一點不便,或是傷害。 只有這樣,她的存在,對別人而言,才最安全。 她便是如此,循規蹈矩的,學習生活了十年。 如今,突然有一個人對她說,與她相關的,也與他相關。 這話無異于,要解構重塑她奉為圭臬的交際法則。 強行闖入她踽踽獨行的個人世界。 最重要的是。 這個人,了解她不堪的過去,看到了今天在警察局發生的一切。 知道他的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 目光強撐著對上他的,她能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控制不住的抖:“你什么意思?” 時鐘滴答。 仿若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咔嚓。 于這短短幾分鐘內,將這十年的時間一截一截剪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