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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可還介懷方才的事情? 馮二焦低聲試探地問出了口。 宋玄錦掀起眼皮,蔑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介懷的。 馮二焦聞言頓時松了口氣,忙又恢復了諂媚的嘴臉上前去侍奉。 嗐,這其實也算不得什么,公子忘了就是 公子瞧這道菜,卻是當地地道的叫花雞,公子嘗嘗? 男人卻漫不經心地舉起玉箸在那叫花雞的身上戳出了一個深深的洞。 那一筷子把雞對穿的架勢看得馮二焦眼皮子狂跳。 不是說好不生氣的? 這姿勢哪里像是要夾菜,就是這雞生前恐怕也禁不起這么一下子啊,更遑論它當下還只是盤菜。 男人卻挑著唇角問他:看這雞的顏色,像不像那丑東西的臉? 馮二焦眼神發飄地掃了一眼焦褐色酥脆的雞皮,繼而又聯想到了小姑娘那張小臉 好像,是有點像呢。 接著便聽見啪地一聲,男人擲下手里的那對玉箸,嘴角扯出了冷笑的弧度。 難吃至極不說 還丑得讓人毫無胃口 這下子,馮二焦再驢的腦子終于也聽明白了。 感情還是生氣,還是膈應著呢 但細想之下,他家主子向來都養尊處優,挑剔講究。 偏偏今個兒還差點睡了個丑八怪,換誰誰不生氣? 至于被那女子丑到晚飯都吃不下什么的,當然也都是人之常情。 茶花到家的時候恰逢星辰漫天。 她住的地方是一個尋常的草屋,外頭用了一圈籬笆圍出了個簡陋的小院。 榻上的男人眼鼻蒼白,唇瓣干裂而顯露出憔悴容顏。 兩層似麻布又非麻布材質的被褥沉重地壓在他的身上,是這屋子里唯一可以給他汲取溫暖的東西。 他五官說不出有多精致,但從那張毫無血色的面龐上隱約可見俊逸。 起初他只是挨了幾刀,躺在榻上不得動彈,后來傷口卻因為過于惡劣貧瘠的生活環境開始腐爛流淌出膿水。 男人高熱不退,連最基本的面食果腹都難以被滿足,就更別說要請個大夫來為他配藥治療。 還是茶花用了所有的錢,勉強請來了一個老到眼睛幾乎都看不清的大夫來為哥哥開藥,連續灌了半個月的苦臭黑汁,最終才保住了陳茶彥的性命。 可傷口遲遲不能痊愈,哪怕結痂了,也會因為內里積滿膿液而不得不揭開來讓大夫重新消毒上藥。 這般反反復復,再是俊潤的貴公子也很快rou眼可見地憔悴消瘦成了皮包骨。 按著大夫的話來說,他兩個月之前就該死于病痛之中。 所有人包括陳茶彥在內也都是這般認為,可偏偏茶花卻死死攥住他的衣角不放,硬是讓他熬過了這兩個月。 可到了當下,茶花卻只需要耐心地等到天亮,便可以為哥哥買來續命的藥材。 因著傷口與病痛的緣由,陳茶彥鮮少能睡好覺,往往如驚弓之鳥般,稍有些動靜便會從昏迷中驚醒過來,無聲忍受著那種腐爛軀體的痛楚,也不會告訴茶花。 自入這云舜以來,他實則很少有這般睡得昏沉的時候,是以茶花并不打算將他驚醒,只兀自簡單洗漱一番。 茶花端著一盞蠟燭進了自己的屋去。 她將蠟燭放下的時候正好看到鏡子里一張微微發褐的臉龐。 這張臉毫不夸張,完全符合今日那貴人口中的不講究。 若單純是膚色問題,茶花的五官仍舊可以看得出隱藏在背后的漂亮。 但偏偏不僅如此。 在這張發褐的臉龐之上還有些印子,就像繭子一樣的東西,縱一道橫一道,恰到好處地將茶花的臉勾勒出了粗陋的痕跡。 這樣的遮掩之下才正是茶花和哥哥活下來的原因。 茶花目光淡淡地掃了鏡子一眼,便自抽屜里又尋摸了一把剪子出來。 可她還沒來得及做些什么,身后竟不知何時有人靠近,跌跌撞撞撲了上來,一把奪過她手里的剪子。 茶花 陳茶彥腰側撞到了桌角上一陣劇痛,他用力之猛連帶著桌上的蠟燭都晃了幾息,險些就掉到地面。 他捂著唇一陣猛烈的咳嗽,隨即不可置信地看向茶花,顫聲問道:好端端,你為何又要藏著一把剪子 茶花幽黑的瞳仁里流露出幾分詫異。 哥哥 他方才,壓根就沒有睡著? 可方才茶花回來的時候,他卻分明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陳茶彥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只斂住眼底深處的尷尬,隨即卻又露出頹廢的神情自嘲一笑。 茶花,是我想岔了,我我還以為你走了,再不回來了。 茶花這幾日一直仿佛背著他做些什么,他自然不會毫無感覺。 她甚至還破天荒地給了鄰居石頭他娘一筆錢財,請他們代為照顧自己。 不管他愿意還是不愿意那樣去想茶花,如他這樣陷入病痛與極端困境、幾乎孤立無援到極致的人,無法不敏感、不脆弱地產生各種會成為旁人累贅、亦或是被人拋棄的念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