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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兀自把這個突然出現的地名當作一個諧振訊號,當作什么虛無神明的飄渺指引。 就像高中的時候,總有女生或羞澀或大膽地,送水送可樂給球場上心儀的男孩。 但沒人知道,景陸沉會在散了場之后,自己一個人走去校外的超市,買一盒椰子水。 然后捧著草綠色的小紙盒,在天擦黑時分,踩著破碎凌亂的稀疏余暉,邊喝邊慢慢走回家。 景陸沉原本以為,試圖通過品嘗心上人喜歡的味道來拉近單方面的心理距離,是學生時代獨有的無稽之談。 只是沒想到,現在的他能做的,也還是同樣的蒼白舉措。 說到底,還是他自己不夠爭氣。 比起怪虞隙,或者怪不公,他更應該怪自己才對。 他曾經摸到了夢里璀璨閃耀的流沙,只是他沒有抓住。 所以得而復失后的每一個夢醒時分,都像是無形的廷杖向他鞭笞而來。 他合該受此徒刑。 幽暗電光重新亮起,景陸沉勉力收起失落,回復學長,“抱歉,我們繼續?!?/br> . 虞隙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她撐起上身摸到手機,看一眼時間,才剛過六點。 看來不是她醒得太晚,而是日出時間越來越早。 白晝已悄悄變長了。 照常洗漱完,照常從施展不開的衣帽間里換了裝出來,虞隙才想起來,昨晚還帶了個人回來。 黎梓恬昨晚喝的本來就多,回來又還得寸進尺地續攤,這會兒四仰八叉倒在客廳沙發里。 想起上一次就這么放任她睡著,自己出門去上班之后的惡果,虞隙再也不憐惜她像張被揉皺的紙,大步過去把人搖醒。 “起來,我要去上班,你跟我一起出門?!?/br> 也不管她清醒還是宿醉,總之連拖帶拽把人從自己家帶了出來。 仗著時間還早,虞隙勉強友善一回,把黎梓恬扔回她自己家才折返去公司。 黎梓恬自己的住處比虞隙的小公寓離市中心更近,但虞隙舍近求遠,不惜大清早跑一截高架,也要把她送回她爸媽家。 好朋友嘛,宿醉之后當然是要交到mama手里,確保有人照顧了才能放心的。 跑這么一段冤枉路,虞隙反倒覺得心情大好。 尤其是看到黎梓恬她媽瞬間垮掉的臉色,當著虞隙的面就扯開嗓子開始訓人。 簡直通體舒暢。 到了公司之后,唐助理傳來董事長辦公室的消息,更是好上加好。 董事長通知他們準備聯合會議,省養豬協會的會長、副會長確定參會,六家上市同行也會分別成立專項小組,省里再另外派領導來參與,具體名單待定。 整個項目組都振奮有加,頭天下了個早班,已經是連日苦戰以來的福利了,沒想到第二天一上班還能突然收到這樣史無前例的突破性進展。 如果再樂觀一點,會議磋商順利的話,這甚至有可能直接成為產業鏈項目的啟動儀式。 大家簡直感動得要鼓掌歡呼了。 除了虞隙。 她神色莫名,悄悄擠開人群去拉唐助理的袖子,“省里會派什么領導你知不知道?或者名單多久能出來呢?” 虞隙的擔憂不是平白無故。 她生日那天晚上,虞正源在電話里,管那位出現過一次的大佬叫景書記。 唐助理不疾不徐地告訴她:“按邀請名單來看,基本就是商務部的領導,看他們內部檔期安排?!?/br> 其實作為虞正源的得力助手,唐助理不論說話還是做事,都自帶讓人信服的buff了。 要在平時,虞隙也就點點頭信了,或者甚至不會多問這一嘴。 可現在,虞隙總覺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莫名發虛。 她一邊試圖求助搜索引擎,一邊安慰自己,沒有關系的,就算他真的認得你,到時候大會上那么多人,也不會出什么問題。 虞隙越想越覺得有理。 真要說的話,她跟景陸沉勉強也算好聚好散,既沒人吃虧,也沒人占便宜,即便是對方家長,也不至于找她難看。她有什么好別扭的呢? 也不知道這一通自我催眠能有幾分效果,虞隙一連好多天都心有戚戚的,逮著功夫就拉著勇初過報表,然后埋頭修提案。 接下來的進展似乎被按下加速鍵,順滑得不可思議。 別說虞隙好奇了,整個項目組,乃至整個源農集團總部公司,都在討論即將開辦的聯合會議。 甚至還有業內人士運作的公眾號發文分析推測。 源農集團董事長是怎么辦到的?為什么一夜之間就轉了風向似的,原本停滯不前怎么也推不動的產業鏈項目,一下子指日可待了? 厚普集團和沈氏集團也紛紛跟上,是否屬于墻頭草行為? 行業內對整個養豬產業的未來展望一直持續到聯合會議的召開。 虞隙他們這一個團隊幾乎是不眠不休,做好了盡可能萬全的準備。 會議前一晚,虞隙沒再對著電腦到天亮了。 其實她原本是那種,不管大考小考,都靠臨時抱佛腳的人。 可是這一次,所有數據和方案她都自覺爛熟于心了,再沒有什么需要臨時準備的了。 再加上心里奇異的不安久久壓制不下,虞隙干脆放下手里的東西,撕開最貴的面膜,躺在浴缸里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