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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氏又白了柳韶光一眼,用得著人的時候親親熱熱喊娘,用不著了就變成了母親,那逆子真是瞎了眼。 徐子淵靜靜地站在柳韶光身邊,直到柳韶光轉身離開,他才收回眼神,默默地跟在柳韶光身后出了門??吹膮鞘闲念^又是一陣火起,心說這兒子真的是白養了。 吳怡看著他們二人并肩同行的背影,徐子淵身形挺拔宛若青松翠竹,柳韶光儀態萬千步步生蓮,便是連背影都是說不出的般配。 再回想起下人中傳的流言,說什么世子在大婚當日,當著江南成千上萬百姓的面向世子妃剖明心跡,承諾此生絕無二人,不會納妾,絕無異生之子。當時吳怡只是以為這是他人的夸大其詞,畢竟以徐子淵那萬事淡漠的行事作風,讓他說這樣的甜言蜜語,無異于太陽從西邊出來。 現在一看,吳怡也無法確定了。 畢竟,在柳韶光面前的徐子淵,和平時的徐子淵簡直就是兩個人,誰見了都要被震撼一番。 府中管事,以徐管家為尊,全都垂手站在院中等著聽柳韶光的訓話。 徐管家方才可是親眼目睹了徐子淵是如何維護柳韶光的,面色恭敬得很。其他人也都是人精,一看徐管家這做派,心里便有數了:得,又來一位不好惹的主子,得供著。 再一看跟在柳韶光身后的徐子淵,管事們登時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心思,將這位新嫁進來的世子妃放在了一個極其高的位置。 柳韶光很清楚,侯府中饋大權,吳氏現在是決計不會交給她的,所以那些外頭產業的管事,柳韶光也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重點便是內院這些管事和婆子們。別看他們是下人,但連著幾代在侯府伺候,成了家生子,各種關系盤根錯節,一般人懵懵懂懂地踏了進來,反倒要被他們給糊弄住。 柳韶光上輩子也是吃了兩次虧才將這些下人的關系一一捋順,而后費心思逐個擊破,才慢慢將他們收服的。后來又掌管侯府十多年,更是說一不二,眼下叫她來訓話,那真是毫無任何困難,隨意往椅子上一靠,順手接過來徐子淵遞過來的茶杯,慢慢啜了一口,才緩緩放下茶杯,一雙鳳眼清凌凌往管事們身上一掃,管事們立即下意識地繃緊了身子,只覺得自己的所有心思都在柳韶光這淡淡一眼下無所遁形。 柳韶光也不廢話,面上帶笑,眼中卻藏著刀,“今兒個叫你們過來,無非就是讓你們認個人。我這個人不愛那些個彎彎繞繞的事兒,只一點,你們都給我記清楚了,但凡有敢欺上瞞下背主的東西,一應領了板子打發出去了事!” “領二十下軍棍更好,敢背主,就看有沒有這個福氣活下來?!?/br> 徐子淵這淡淡的一句幫腔,登時叫所有人都繃緊了皮,齊刷刷給柳韶光跪了下去,真心實意保證道:“謹遵世子妃之命!” “行了,我也乏了,你們便散了吧?!?/br> 管事們提著心退下,一打聽,又得知柳嬤嬤因為姓的問題被世子打發去了外院,更是對柳韶光的分量有了新的認知。 永寧侯一下都沒耽擱,撐著勁兒喝了媳婦茶,柳韶光和徐子淵一走,永寧侯就捂著胸口癱在了椅子上,臉色蒼白得嚇人,擺了擺手止住親信的動作,緩過勁兒來后便讓人張羅著搬去別院的事兒,又命人送了紙筆過來,連著咳了許久才勉強站起來,開始提筆認真寫奏折。 吳氏略微湊近了些許,隱隱見得上頭有什么“臣力不從心,不能再為陛下效力,請陛下應允臣之獨子襲爵”等話,吳氏心下又是一跳,哪還能顧得上和柳韶光置氣,當即驚道:“侯爺想讓爵?” 承爵一般有兩種方式,一是父死子繼,另一種則是父親提前上折,請求將自己的爵位給兒子,自己則窩在府里一門心思養老,府中權力基本交由兒子,只得一聲客氣的老侯爺的稱呼。 但一般有爵位的人家,很少會有人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就將爵位提前給兒子襲了,頂天請封個世子。爵位便意味著權勢,有幾個人愿意提前放權? 別說吳氏吃了一驚,吳怡的瞳孔也是一縮,又飛快地歸于平靜,只聽得吳氏跳腳,“侯爺只管好好養傷便是,提前讓那逆子襲了爵,還不知那逆子會做出什么事來?” 永寧侯卻反問吳氏,“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不孝之事?” 吳怡神情微動,眼底閃過一抹深思,吳氏語塞,復又掏出帕子抹眼淚賣慘,“方才他是怎么護著柳氏來擠兌我,侯爺都是看在眼里的。真要叫他提前襲了爵,侯爺又去了別院,這侯府哪還有我的立足之地???” “姑母~”吳怡湊近吳氏耳旁,悄悄道,“這話要是傳出去,御史該參表哥一個大不孝,鬧不好可是會奪爵的!” 吳氏不甘不愿地閉了嘴,就聽永寧侯笑瞇瞇道:“那你同我一起去別院不就行了?” 吳氏:??? 行吧,終于知道那逆子張嘴就氣人的本事是隨了誰了。 永寧侯要做的事,吳氏可勸不動。吳怡看著永寧侯寫幾個字又停一會兒的模樣,心下對永寧侯的傷勢又有了新的判斷。一邊安撫著吳氏,一邊用余光往奏折上掃,見奏折上的字跡十分飄忽,落筆無力,收筆更是漂浮,只看字都給人一股快要命不久矣的感覺。吳怡的眼神凝了凝,垂眼思忖片刻,復又繼續溫言安慰吳氏。 永寧侯將一切都看在眼里,眼神冷了片刻,繼續撐著病體將奏折寫完,準備今日便送去政事堂,等到明日徐子淵帶著柳韶光進宮面圣,便能將這事兒給定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