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就起了身。

    路云感到身后床鋪凹下去的一塊回彈起來，發出輕微的聲響。

    ……

    路云突然意識到。

    他明天一早就離開了。

    今晚，他們可能，也沒什么相處的時間了。

    ……

    “你不是說，在陌生的地方，你害怕一個人睡覺嗎？……”

    劉宇一身后，路云突然出了聲。

    -

    劉宇一回頭，看到一個頭發柔軟的后腦勺。

    他聽上去很輕松：“沒關系，今晚忍一忍就能過去?！?/br>
    又說：“我沒事的?！?/br>
    在他即將準備離開之際，身后的人又發出了聲音。

    路云這時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轉向他：

    “被鬧鐘吵醒也沒關系，我明天正好也送送你?！?/br>
    “可是那個時間點……”劉宇一想說，太早了。

    然而路云已經堅決地堵住了他接下來的遲疑：“就這樣，你不許拒絕?！?/br>
    劉宇一難得地在路云神色與語氣中感覺到了這種果斷。

    路云坐在床上，被子拱成一個小小的弧度，彎在他前身。

    他穿著絨絨的睡衣，臉龐在燈光里顯得柔白。

    劉宇一發現，他臉上還留著淡薄的緋色，室內空調開得很足，他靜靜望著面前的人，驀然感覺到自己的臉上竟浮上些許薄薄的熱度。

    他沒有拒絕了：“好，那還是一起睡?！?/br>
    -

    收拾一番之后，劉宇一在路云身側慢慢躺下來。

    “好了嗎？”路云問他。

    “好了?！?/br>
    于是路云就抬手關了房間的燈。

    黑夜里，空氣中響著些微微的呼吸聲，劉宇一近近凝視著面前人的后腦勺，柔聲細語地吐了音：

    “路路，睡了嗎？”

    “還沒有?！?/br>
    劉宇一哦了聲。

    今晚的夜似乎很珍貴。

    過了幾秒鐘。

    劉宇一突然對著路云的后腦勺，請求似的說：“路路，我明天就要去南宜了。在離開之前……我最后很想拜托你一件事?！?/br>
    “你說?！?/br>
    “你能不能……轉過來面對我？”

    劉宇一說：“這幾天晚上，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發現你都面對著窗子?！?/br>
    他又想起小時候，兩人一起同床共枕的事情，有點較真似的，給他講：“我記得以前小的時候，我們睡在一張床上，經常面對著面，聊天，講故事，分享各種有趣的事情……甚至還滾來滾去，抱在一起開心打跳?？墒菫槭裁吹浆F在……你都沒怎么跟我面對面說過話？……”

    路云因他所說，心中產生悸動。

    劉宇一發現了這個問題。

    經過他這么一說，他也好像發現了自己存在的問題。

    為什么會這樣呢？……

    自然是因為擔心……

    擔心自己露怯，擔心在他面前所有異樣的情緒被他察覺。當兩個人面對著面的時候，彼此之間是沒有什么秘密的。

    尤其還是這樣的晚上。

    可是，自己為什么非要這樣呢？

    面對面就面對面吧……臉紅就臉紅吧……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反正現在房間關了燈，旺福又看不到……

    路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突然就轉了過去。

    面對著劉宇一：“是因為現在，我比較習慣朝著窗子睡……”

    黑夜給了他說謊的勇氣。

    “可是經常側在同一個地方睡覺，對骨骼心臟什么的不好?！眲⒂钜徊幻馓嵝阉?，“要不，我們換一個方向？你睡我這邊，我睡你那邊？”

    “……好?！?/br>
    為了不讓自己露怯，路云順著他的提議答應了。

    劉宇一當說便做，朝他靠近，直到挨著他：“你比我輕一些，直接往我這邊換吧，像小時候那樣?！?/br>
    小時候？……

    路云頃刻明白他的意思了。

    小時候，路云有次到劉宇一家里留宿，當時是冬天，夜里降了溫，劉宇一家沒裝空調，風從窗戶的縫隙灌進來，微微有點冷。

    而自己當時正好又是挨著窗戶睡覺，睡到半宿，感覺冷感明顯，打了個噴嚏。

    劉宇一察覺了，問他：“是不是因為我家沒空調，房間有點冷？”

    “有一點?！?/br>
    劉宇一意識到，靠窗的位置，可能會更清楚地感覺到冷意，于是他就說：“路路，那我們換一下吧?！?/br>
    “你呢？”

    “我睡習慣了，不怕?！?/br>
    “那好吧?！?/br>
    路云就準備掀開被子，鉆出被窩，往劉宇一那一側換。

    劉宇一卻止住他：“不用這么麻煩，直接被窩里換就行?！?/br>
    接著，劉宇一雙手撐在他面前，邁開一條腿，搭在他身側。

    接著再挪動身子，被子一帶，迅速側了個身，路云也順勢往他所在的方向一挪，兩人的位置很快就交換完畢。

    ……

    回到現在，換過去的人是路云。

    想到當時的場景，再回頭看看現在……兩人即將交換，上下位置，似乎有所改變。

    空氣靜了兩秒。

    劉宇一在等他。

    他喉間輕輕動了動，而后，半起了身，撐著手準備越過他。

    他清楚地感覺到，被窩之間，兩人的呼吸有著明顯的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