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宋懷山半天沒有吭聲，顧建德的面色雖然沒什么變化，但是握著茶杯的手卻是緊了又緊。

    這樣的結果他早就應該料到的，畢竟最近的閉門羹他就已經吃了不少，可即便是這樣，當他真正面對的時候，才現自己的心里反應竟然如此之大。

    人情果然薄如紙。

    他還以為

    就在顧建德心里百轉千回，好幾次打算拂袖而去的時候，宋懷山突然出了聲。

    “顧董客氣了，顧氏生這樣的事情，我也深表同情，只是宋氏的事情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太參與了，所以你說的這件事我要跟振國商量一下?！?/br>
    聽了宋懷山的話，顧建德不由一愣。

    他沒有想到，宋懷山居然沒有直接回絕他，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氣。

    這件事本來就希望渺茫，他也是走投無路才會來求他。

    不過還好，宋懷山并沒有讓他太難堪。

    至于對方會不會出手相幫，那只能聽天由命了，他可以做的也只能到這個份上了。

    其實就算宋懷山不幫自己，他也沒什么怨言。

    說心里話，如果身份倒過來，他也可能會做同樣的選擇，畢竟以顧氏現在這種情況，真要選擇借錢，除了考慮到情面，還需要有很大的勇氣。

    如果顧氏目前的局面不能扭轉，那么借給他的這筆錢很可能就打了水漂，不光沒有利息，就連本金都有可能有來無回。

    想到這里，顧建德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幾分。

    “這是自然，這么大的事，宋董跟宋總商量一下也是應該的，而且宋董在這個時候還愿意拉顧氏一把，顧某真的很感謝?！?/br>
    說著話，顧建德就站了起來，順勢就打算給宋懷山鞠躬。

    這個時候的他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兒子，一想到顧家辛辛苦苦創下的這份基業，他覺得臉面什么的，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宋懷山見狀，連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快走幾步到了顧建德的跟前，堪堪扶住了他將要彎下的腰。

    “顧董這是干什么？別說我還沒有幫忙，就算真的幫了，那也是看在我們兩家往日的情分，怎么能受你這么大的禮？”

    顧建德聞言，也沒有再堅持，只是覺得以往所有的堅持在這一刻似乎都變得毫無意義。

    宋懷山抬手拍了拍顧建德的肩膀，算是安慰，于是兩個人重新落座。

    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宋懷山抬手拿起了小幾上的對講機。

    “林特助，給我們換杯茶?！?/br>
    做完這些之后，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林志成換好茶之后離開

    沒有人知道宋懷山和顧建德之間后來說了些什么，只知道晚上的時候，宋清墨回到了宋家老宅。

    宋清墨回來的時候，晚飯已經吃過了，宋懷山依舊在書房里練毛筆字。

    “爺爺，您找我什么事？”

    宋清墨站在書桌前，看著正在揮毫疾書的老爺子，語氣淡淡地問道。

    在電話里老爺子并沒有說是什么事，只說事情很重要，讓他一定要回來。

    那時候的他正忙著顧氏的事情，根本沒心思顧及其他，所以直接就以沒空為由給拒絕了。

    但老爺子怎么會答應，立即使出老招數威脅他。

    雖然宋清墨也很清楚，老爺子只是說說而已，但他最終還是放下了手頭的事情趕了回來。

    對于宋清墨的妥協，老爺子很是滿意，即便此刻他站在那里，一副隨時要走的樣子，都沒能影響到他的心情。

    “爺爺”

    見老爺子根本沒有理會他的意思，依舊在那里只顧著寫字，宋清墨有些不耐煩地開口。

    就在宋清墨的耐心差一點就要被消耗完的時候，老爺子揮手一勾，收了筆。他一邊欣賞著自己的新作，一邊漫不經地問道，“最近忙什么呢？”

    “沒什么?！?/br>
    宋清墨聞言，淡淡地說道。

    宋家老爺子早就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態度，所以也沒有理會，視線依舊放在桌子上剛才寫好的那幅字上。

    見宋清墨一副像是見了鬼的表情，宋老爺子并沒有理會。

    他朝著他笑了笑，隨后將那幅字慢慢卷成桶狀，抬手放進旁邊的畫盒內。

    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饒是見過大世面的宋清墨也有些懵。

    這是什么節奏？

    老爺子不會真的打算把這幅字送給他吧？

    只是這樣的想法只持續的數秒，他就已經得到了答案。

    “先放在這里，一會兒你走的時候再拿?！?/br>
    宋清墨：“”

    見他沒吭聲，宋懷山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后抬手朝不遠處指了指，“好了，我們先過去，我有話跟你說?！?/br>
    此時的宋懷山已經收起了剛才的笑意，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嚴肅。

    宋清墨聞言，沒有說什么，而是直接轉身跟著宋懷山一起朝著沙邊走去。

    想必下面要說的話，才是老爺子今天叫他過來的目的吧。

    宋清墨不禁在心里暗想。

    宋懷山的書房很大，里面的東西卻并不多，除了柜，就是一套沙。

    兩個人坐定之后，宋懷山緩緩開了口。

    “小墨，你的年齡也不小了，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你爸爸都已經上小學了，所以你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你的婚事了？”

    宋清墨聞言，不為所動。

    “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br>
    這樣的話，他隔一段時間就會聽到一次，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

    對于宋清墨的這個態度，宋懷山已經習慣了，所以并沒有因此而氣餒。

    “你看看我，現在也已經七十多歲的人了，指不定哪天就見你奶奶他們去了，要是臨走之前沒有看到你娶妻生子，你說我怎么能放心？又有什么臉面去見他們？”

    本來宋懷山只是想勸勸宋清墨，可誰知說著說著，竟然說到了傷心處，到最后的時候，就連聲音都變得有些哽咽了。

    宋清墨見狀，不禁有些頭痛。

    他覺得要是再讓老爺子這么說下去，指不定他會哭出來。

    “爺爺”

    宋懷山聞言，也覺得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他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才接著說道，“就算你暫時不打算回宋氏，但是結婚這件事能不能隨了爺爺的心愿？”

    宋清墨：“”

    這都哪兒跟哪兒？

    這兩個之間有什么聯系嗎？

    宋懷山抬眸看了宋清墨一眼，見他依然不為所動，不由嘆了口氣。

    “那你告訴我，你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宋清墨：“”

    “你不會真的像時下那些年輕人一樣，喜歡的是”

    一想到那種可能性，宋懷山突然覺得心里有些堵得慌，就連呼吸都有些不太順暢了。

    看著宋懷山一臉驚恐的表情，宋清墨搖了搖頭，無奈地開了口。

    “您想多了?！?/br>
    聽了宋清墨的話，宋懷山收斂起自己的情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有些如釋重負。

    這小子真是不讓人省心，剛才真是嚇死他了。

    不過還好，結果沒有那么糟。

    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后，宋懷山繼續剛才的話題。

    “如果你真的沒有女朋友，爺爺倒是認識一個姑娘，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宋清墨：“”

    他能說自己沒興趣嗎？

    見宋清墨雖然沒有表示贊同，不過也沒有出言反駁，宋懷山對此已經很滿意了。

    “小墨，你還記得嗎？十年前，你爸媽去世的時候，你奶奶因為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傷心難過得每天都以淚洗面，我怎么勸解都沒用。

    “時間長了，她不但哭傷了眼睛，就連身體慢慢也垮了，當時我帶著她去了很多地方，也看了很多名醫，不過都沒有什么效果。

    “后來有人給我介紹了一位中醫，他的家在京都，據說祖上出過好幾個有名的御醫，醫術了得，不少政商兩界的名流都指明在他那里看病，全國各地更是有數不清的人慕名而去”

    就在宋懷山說的起勁的時候，宋清墨突然冷冷地說了一句。

    “難不成他是神仙？”

    宋懷山：“”

    見老爺子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宋清墨難得耐心地解釋了一句，“這么多人，他看得過來嗎？”

    宋懷山聞言，恍然大悟。

    “他不是所有的人都接待的，每天只看20個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br>
    宋清墨聞言，沒再說話。

    宋懷山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聽說很多疑難雜癥都被他給看好了，抱著一線希望，我就帶著你奶奶去了京都。

    “因為很多人的病跟你奶奶的一樣，一時半會兒根本治不好，所以那位中醫就在醫館的后面建了一棟樓，供前去看病的外地人居住，我跟你奶奶那時候就住在那里。

    “神奇的是，你奶奶自從去了那里以后，身體真的好了很多，不但吃飯有胃口了，就連臉色都紅潤了起來。

    “不過遺憾的是，就算那位醫生真的醫術高明，最終還是沒能將你的奶奶救回來，畢竟當時她的病拖得時間太長，我們去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我想，要不是因為那位醫生，恐怕你奶奶早就”

    見宋懷山的情緒再次變得有些傷感，宋清墨微微嘆了口氣，難得勸慰了一句。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您也別太難過?！?/br>
    宋懷山聞言，從口袋里取出手帕，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

    “不過，雖然那時候沒能將你奶奶的命救回來，但我卻并不后悔帶她去京都看病。

    “因為在那里，不但你奶奶的病情有了好轉，最重要的是，在那里的那段時間里，她過得很開心?！?/br>
    宋懷山說完之后思忖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

    “真的可以用開心來形容你奶奶那時候的狀態?！?/br>
    “去那里之前，你奶奶不是唉聲嘆氣就是以淚洗面，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雖然病魔折磨著她的身體，但真正讓她痛不欲生的卻是精神方面的原因。

    “我覺得，最終導致她的身體垮下來的根本原因其實并不是疾病本身，而是失去孩子的痛苦?！?/br>
    宋清墨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但是小墨，你知道嗎？你奶奶的身體之所以會好起來，除了接受那位醫生治療之外，還有一個原因?！?/br>
    說到這里，宋懷山停頓了一下，滿懷深意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孫子。

    本來沒什么反應的宋清墨，在聽到宋懷山的這句話時，意外地抬起了頭。

    看著宋清墨疑惑的眼神，宋懷山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奶奶在生命最后的時候，已經從往日的傷感中走了出來，她不但不再哭了，甚至偶爾還會笑，而這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因為藥物的治療，而是因為一個人?！毕牒透嘀就篮系娜艘黄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