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蘇渺跟蘇思撿到的鴨蛋一共五個，蘇思又悄悄跟人買了一個湊夠六個，她們三人連續兩天去蘇渺的‘秘密基地’煮鴨蛋吃，吃完后總感覺意猶未盡。

    可惜不能常常這么做，第一是錢不多，第二是村子太小，有點事情沒過一會兒全村都能知道，偶爾偷偷跟人買一次還好，經常買鴨蛋會被發現。

    過了兩天，蘇銘還沒回家，蘇老太心里惦記，也顧不上要花錢，就去村里小賣部給劉翠喬打電話，誰知電話一打，差點被嚇得一口氣沒喘過來原地昏倒。

    “你說啥？銘銘怎么會不在你那里？他走之前說了，去你那里住兩天，跟你說好了的?！?/br>
    劉翠喬感覺冤枉死了：“沒有啊，前兩天他來說幫您買東西，下午回家，他沒回去？”

    “沒有??！你趕緊幫我找找！”蘇老太急忙掛了電話去地里找兒子兒媳。

    蘇國勝正在田里除草呢，小腿上滿是泥巴，蘇老太火急火燎地跑來，拽著他就要往家跑，他險些沒站穩臉朝地摔進泥田里：“媽你這是做什么？地里的草還沒清完?！?/br>
    “什么時候了還拔草，這點破草重要還是我寶貝孫子重要？趕緊跟我回家！”

    “您這話是什么意思？蘇銘又鬧出事情來了？”

    “你這是什么話？能不能多想點銘銘的好！銘銘兩天沒回家你怎么一點不著急！”蘇老太急得半天說不到重點，蘇國勝無奈又不敢跟老娘頂嘴，只好簡單簡單清理一下泥腿，穿鞋跟她回家。

    一路上蘇老太嘴巴喋喋不休，念念叨叨，蘇國勝聽得腦子嗡嗡的，回到家后想問老婆，他老婆卻一直抹眼淚，一句完整話都說不清楚。

    最后還是蘇婷跟蘇思站出來噼里啪啦一通說，蘇國勝才明白了，果然是蘇銘這小子鬧的幺蛾子：“他跟家里說要去大姐，又跟大姐說回家了？”

    蘇老太帶著哭腔點頭說：“是，我可憐的銘銘，他肯定不會不回家的，別是在外面受苦，你這個當爹的平時不多管管他，萬一……”又開始絮絮叨叨地哭念。

    蘇國勝聽得頭大，知道沒法勸干脆不理，起身去小賣部又給蘇翠巧打了個電話，得到的答復跟蘇婷蘇思說的差不多。

    “他平時愛跟村里誰玩？”

    蘇婷跟蘇思想了想，說出村里幾個跟蘇銘同齡的男孩子的名字，蘇國勝一家家去問，可是人家都說自己一直待在村里，最近沒跟蘇銘去過鎮上。

    蘇國勝空手而歸，蘇老太一問，知道他沒問出來，又是一頓埋怨，埋怨完兒子又罵蘇婷蘇思姐妹沒好好看著蘇銘。

    蘇渺在一旁聽得煩躁，她最討厭這種不辨是非的責備，蘇銘一個十幾歲的小伙子，腿長在他身上，誰能管得了他？

    “大伯，之前二哥不是有一次去了縣城玩嗎？會不會又去了？”

    蘇渺話音剛落，不出意外，蘇老太的辱罵便轉向了她：“不可能！他上回跟我保證以后不會亂跑縣城玩了，你這該死的賤丫頭，是不是還在記恨你二哥？給你吃給你穿，你不知道感恩，一點小事記到現在，白眼兒狼！生了一場病讓你養一個星期還養出仇來了，這么污蔑你二哥！待在縣城兩天吃喝住哪樣不要錢？我沒給他錢他哪來的車費去縣城？”

    蘇思聞言身體一抖，蘇銘剛從她那里要了十五塊錢，上次帶他去縣城的同學蘇思認識，那個同學家在縣城有房子，沒準蘇銘拿到錢，跑到縣城住人家家里去了。

    蘇渺對蘇老太的辱罵左耳進右耳出，淡定對大伯道：“我聽二哥說過，縣城里有個游戲廳特別好玩，他上次跟同學去過，別的就不知道了?！?/br>
    蘇國勝點頭，遇上兒子的事，老娘老婆只會哭，還不如幾個丫頭有主意呢，他找人沒頭緒，四丫頭這些話多少能給個方向：“知道了，你們都玩去吧，我去縣城一趟?！?/br>
    自己的兒子蘇國勝還算了解，山上沒有有意思的東西，他不會去，不在村里也不在鎮上，就只能去縣城找了，畢竟以前有過前科。

    就沖蘇銘家里鎮上兩邊瞞著，他估計做的不是啥正經事，真有可能去游戲廳玩了。

    蘇國勝換下臟衣服擦洗一番，帶上錢先去鎮上找蘇翠巧。

    他也不常去縣城，更不知道縣城新開的游戲廳在哪里，只能先去大姐家，讓大姐的大兒子帶著自己去。

    家里蘇老太干什么都不得勁，蘇銘鬧出這么個事，蘇思擔心自己掙錢不上交家里的事情被發現，提心吊膽地進廚房做飯，差點往菜里加了兩次鹽。

    “二姐，二姐！”蘇渺搶過蘇思手上的鹽勺，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猛地回過神：“四妹怎么了？”

    蘇渺指了指鹽罐：“你差點放多了?！?/br>
    “唉……”蘇婷嘆氣，低頭翻炒幾下把炒好的青菜盛出來，“你說，萬一那件事被發現怎么辦？”

    蘇渺取柴火的動作頓了頓：“二姐，說實話，這件事遲早會被發現，你覺得蘇銘能幫你保密多久？”

    蘇思沉默了一下，其實她心里也明白，蘇銘不能信，可依舊心存僥幸：“我只想著我還有一年就能畢業了，多存點錢，以后嫁人不至于連點私房錢都沒有?！?/br>
    他們家不可能給太多嫁妝，頂天了給一個箱籠裝平時穿的衣服帶過去，再給床被子枕頭，一個臉盆鐵桶什么的。

    給壓箱底的錢？不可能的事。

    蘇渺沒想到她已經考慮出嫁的事，還以為她只是想攢點私房錢買些女孩子用的東西：“二姐你有對象了？”

    結果蘇思搖頭：“還沒有，但以后總是要出嫁嘛，等我畢業后，回家哪還能有來錢的渠道？”

    “那你不用擔心這個了，咱奶可能正等著我爸媽在城里站穩腳跟，要是城里打工真能掙錢，她肯定讓你跟著一起出去?！?/br>
    “真的？”

    蘇渺不敢打包票：“我只是猜測，不過你想想如果你能打工掙錢，她還會讓你那么快嫁出去么？”

    蘇思也算了解蘇老太的想法，蘇老太給她們讀書是想讓她們多幫襯娘家，說白了就是想給她的寶貝孫子多撈點好處，錢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好處么：

    “她肯定不會，真能出去打工也好，我可以偷偷多存點錢?！?/br>
    “所以出嫁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估計得等幾年呢，至于砸石子掙錢那件事，要我說，便宜蘇銘還不如直接跟家里說實話，光明正大存錢?！?/br>
    “能那樣嗎？”蘇思被家里打壓怕了，哪怕有了為自己打算的心思，也不敢相信家里人。

    “其實我也不是不愿意給家里錢，只是想著能自己存一點，我掙二十能給我留個五塊十塊也好。就怕到時候辛辛苦苦干活，結果一分錢都落不到我口袋里。自從被蘇銘知道這件事后，我每次掙的錢，也是只能自己留下一半，這次一半都不到了?！?/br>
    蘇思憂心忡忡，顯然不敢對蘇銘的人品抱有太大信心。

    蘇渺道：“當然能了，你自己辛苦掙的錢，想留一半怎么不能，我有一個主意，不過需要你跟三姐配合，當然，我給你出主意也有自己的私心?！?/br>
    “我知道，你之前說過你也想掙這份錢，要是事情真成了，二姐肯定帶著你一起掙！”蘇思不覺得蘇渺這叫私心，掙錢誰不想呢，蘇渺又不是背著自己偷偷摸摸地去，這錢也不是說自己掙了別人就不能掙，石場的活多得做不完呢。

    第19章

    縣城不算太大，比鎮上人多一些，也多出幾條熱鬧的街道，但是繁華的中心地帶只有一個，大部分供人吃喝玩樂的商鋪全在這里。

    蘇國勝跟蘇翠巧的大兒子鄧育全一起在縣中心那幾條街找縣里新開沒多久的游戲廳，前后花的時間還不如從鎮上坐車到縣城的時間長。

    在蘇國勝眼里，游戲廳里裝修得金碧輝煌，一群十幾歲左右的青少年在里面呼呼喝喝玩得正起勁，蘇國勝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擺，也不太敢進去。

    好在鄧育全在縣城工作，他比蘇國勝淡定很多，鄧育全一馬當先走進去，蘇國勝就跟在他身后。

    本以為進去后要找好久，誰知剛進去就看到蘇銘站在一個機器前，看別人玩一個蹦來跳去的東西看得津津有味。

    蘇國勝見狀氣不打一處來，當即上前一把拽住蘇銘的后衣領把人拖出游戲廳。

    蘇銘被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是自己親爹跟大表哥，沒想到他不僅不害怕反而高興起來：“爸、表哥，你們怎么來了？帶錢沒？給我幾塊錢唄！”

    “你還敢要錢？”蘇國勝氣上頭甩了他一巴掌，直接把從小沒被打過的蘇銘打懵了，“你來縣城的錢是誰給的？家里什么條件你不知道嗎？居然敢來玩這種東西！”

    蘇國勝剛進來的時候路過柜臺，看到別人去換游戲幣，一個游戲幣就是一塊錢，有些游戲投一個游戲幣只能玩一次，有些甚至好投兩三個才能玩一次。

    在他們鄉下一塊錢能買一斤rou！這個敗家玩意兒！

    蘇銘捂著臉想吼一句錢哪兒來的跟他沒關系，是二姐給的！但話正要說出口，突然想起自己答應二姐要保密，如果被發現，以后肯定拿不到錢了。

    看他不說話，蘇國勝揚起手又想給他來一巴掌，鄧育全急忙攔?。骸按缶藙e打別打，有事咱們回去再說，外面那么多人看著呢?！?/br>
    蘇國勝左右看看，發現有人已經圍過來看熱鬧了，瞬間漲紅了臉，怒瞪蘇銘一眼：“回家再收拾你，以后不準再來這里，這不是正經人來該的地方！”

    蘇銘心里不服氣，卻不敢頂嘴，他知道這回他奶奶不在，沒人給自己撐腰，真惹急了他爸被打一頓，大表哥可不會幫忙攔著。

    晚上天色擦黑的時候蘇國勝才帶著蘇銘到家，剛進堂屋的門，他立刻抄起靠在門邊的掃帚往蘇銘身上抽。

    蘇老太在房間里聽到動靜急忙趕出來，看到蘇國勝打蘇銘又是一頓哭攔。

    回到家，蘇銘有了靠山，可不怕他爸，當即躲到蘇老太身后，蘇國勝罵他一句他回頂三句，把人氣得夠嗆。

    堂屋里雞飛狗跳，蘇家四房夫妻倆正在房間里給女兒洗澡，聽到動靜了但懶得出去摻和，大房那寶貝疙瘩的事他們才懶得管。

    蘇老頭一向也不管這種他眼中的小事，揣著水煙筒出門找人喝小酒閑聊去了。

    而蘇渺姐妹三個則是豎著耳朵聽堂屋的動靜，蘇思緊張地拽著手上的一個布包，這是她自己用碎布逢的錢包，里面有三十塊錢。

    等了半個小時，堂屋里的動靜慢慢變小。

    蘇渺跟蘇思蘇婷對視一眼，她們等待的機會就要來了。

    堂屋里，蘇國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氣，躲在蘇老太跟他媽身后想跑又不敢跑，剛才他雖然一直躲著，但小腿還是被打了幾下，現在被打到的位置一抽一抽地疼。

    蘇國勝用掃帚桿子指著蘇銘：“你給我老實交代，去縣城花的那些錢，是從哪里弄來的？”

    他不是不知道老婆老娘對蘇銘偏心，平時兒子在家里多吃多拿，吃穿好一點沒什么，因為那是在家里，蘇銘是自己唯一一根獨苗。

    蘇銘在家再怎么過分，家里人總不會害他，但這回可不一樣，那既然錢不是家里人給的，肯定就是外面的人，他只有這么一個兒子，萬一被外面的人引著學壞，可就糟了。

    蘇銘摸了摸小腿被抽疼的地方，怕又被打，正想著不如跟他爸媽奶奶討價還價一番再說出來，誰知堂屋門口沖進來一個人搶先說道：“是我給他的?！?/br>
    他轉頭一看，居然是二姐！二姐不是生怕家里人知道嗎？現在怎么又自己說出來？

    不等蘇銘想明白，蘇思已經干脆利落地把事情解釋完了：“我在縣城一個采石場干活，想著掙點錢買些女孩子用的東西。本來剛掙錢的時候就想跟家里人說的，誰知被蘇銘發現了，他威脅我不許我告訴家人，讓我把掙的錢都給他，不然等我畢業就讓奶把我嫁到山里去。我一害怕就答應了，現在掙的錢只剩這些?！?/br>
    蘇思說著把手上的布包交給蘇國勝。

    蘇國勝打開看，里面是三十塊錢，其實蘇思沒被蘇銘發現前也掙了一些，加上這三十攢了有九十多塊錢，這三十塊是被蘇銘發現后攢下來的，剩下六十幾塊蘇銘不知道，她依舊悄悄藏著。

    蘇銘聽完蘇思的話，氣得要跳起來打她。蘇國勝眼睛一瞪，舉起掃帚桿子抽了他一下，把他嚇得又躥回蘇老太身后躲著去了。

    “她撒謊！”蘇銘在蘇老太背后伸出頭嚷嚷著控訴蘇思，他不敢相信蘇思這個賤丫頭居然敢撒謊對自己倒打一耙，“她騙人，她在說瞎話，明明是她自己想存私房錢，被我發現后她自己說給我錢讓我保密的！”

    “你說我撒謊，有證據嗎？”蘇思反問，她當然知道蘇銘沒證據，當然，她控訴蘇銘的那些話也沒證據，都是瞎說的，兩人都沒證據，那就糊弄過去唄，反正她們的目的又不是查真相還誰一個清白。

    蘇思繼續說：“奶奶跟我媽最疼二弟，他在家里也最霸道，我怎么敢不聽他的話？這次他出事我才知道，他居然拿錢跑去縣城的游戲廳玩，我聽同學說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玩一次至少一塊錢，玩上癮的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br>
    “我擔心他以后又悄悄跑去縣城打游戲會上癮，才把這件事說出來的。我在采石場每天干十幾個小時，大部分錢全給他了，剩下的也得給他存著，根本不敢用在自己身上。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我房間看看，咱們家房子就這么大，我跟大姐三妹的房間也沒個藏東西的地方，我要是有錢給自己買新鮮東西，奶奶跟我媽我大姐她們能不知道？”

    蘇思越說越順，越說越暢快。

    她以前被蘇銘害得被罵被打的次數不少，有時他是無意的、有時是故意的，現在蘇思還是第一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總感覺心里的郁氣消散不少。

    第20章

    蘇銘被蘇思的話起得夠嗆，可他不知道該如何辯駁，說來說去全是些‘她撒謊’、‘她胡說’之類的話。

    蘇思說的話一字一句，無一不是在提醒在場的人往日蘇銘在家里如何得寵、她們姐妹幾個根本不敢敢得罪他。

    實話中夾雜著謊話，虛虛實實，別人聽完她的話再結合蘇銘往日的表現，很難不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