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養家日常 第135節
狀元樓里的伙計們平日里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親切樣子,但此刻得了吩咐去揪人,就換了另外一副嘴臉,瞧著滿臉的兇神惡煞,一副老子很不好惹的樣子。 街道上聚在一起的人下意識的就躲避,倒是方便了他們認人,只一下就將手里還捏著兩個雞蛋的人給抓了出來。 因人群的退讓,狀元樓門前那一片都空了出來,樓里伙計下手毫不留情,直接一腳就踹了上去,被抓出來的往前一撲,就摔倒在地,手里抓著的雞蛋也瞬間磕破。 不等沈驚春等人質問,他倒是滿臉兇狠的抬起頭,雙手撐地站了起來:“打的就是你個小娼婦,憑什么我們這些從小苦讀的人連會試都過不了,你男人卻能因為裙帶關系一飛沖天,老天不公,朝廷不公,居然允許這樣公然舞弊?!?/br> 沈驚春被他這話搞的一愣。 姜瑩瑩也有點沒反應過來。 樓里樓外的大部分人都一臉莫名的看著那個男人。 這人單看外貌大約四十左右的年紀,蓄著一把短須,中等個頭,看上去很瘦,一雙眼睛布滿了紅血絲,看著就不太正常的樣子。 那男人凄慘一笑:“你們怕是不知道吧,咱們這位新科狀元,在京城可是很吃的開,跟各大世家的公子都有交情,而這群不學無術的公子哥,這次殿試的成績全在二甲之列,那京城三大紈绔想必大家還沒忘記吧,張齡棠這樣的人都能中探花,這場科舉真的公正嗎?” 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隨即就傳來嗡嗡的討論聲。 顯然有的人是相信了這話。 “張齡棠是哪樣的人?” 一道柔和中帶著兩分堅韌的聲音響起。 姜瑩瑩往前兩步,聲音平穩的道:“我瞧足下衣著打扮,顯然與張公子不是一類人,您倒是說說張齡棠是哪樣的人?!?/br> 帷帽的帽檐被微風吹的輕輕擺動,姜瑩瑩站的很直,一雙白皙細嫩的手交握在身前,無論是身上衣著還是體態,都顯示著她的出身不凡。 那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出來幫張齡棠講話。 姜瑩瑩卻沒給他接著發愣的時間。 “你以為張家是什么破落戶?張公子身為長房嫡孫,你以為他從小學的就是遛狗逗貓?紈绔之名確實不太好聽,但他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亦或是仗著家世為非作歹了?他連開蒙請的都是進士,他的先生隨便拉一位出來最低都是同進士出生,他若沒有資格考中探花,莫非足下這般連會試都過不了,只會在這怨天尤人,抱怨世道不公的人有資格?” “說的好?!?/br> 沈驚春拍了幾下巴掌,往前兩步站在了姜瑩瑩的身邊:“我不知道是誰慫恿你以這種自毀前途的方式,公然往我夫君身上潑臟水,但我想,但凡有點腦子的應該都不會被你挑撥?!?/br> 她環視四周態度坦蕩,朗聲道:“眾所周知,在殿試前一日,會有讀卷官聚于文華殿,密擬策題若干道,敬呈皇帝朱筆欽定,接觸過策題的讀卷官在殿試之前都不允許出皇城,而足下所說的裙帶關系,我想無非有二,一是我夫君的老師,時任國子監祭酒的陸祁山陸先生,二便是我?!?/br> “足下可能不知道,這次殿試策題,皇帝的確點了陸祭酒出題,可他卻以關門弟子參考的由頭拒了,所以這策題從頭到尾,陸祭酒都不知道,更別談徇私舞弊泄露考題,至于我……” 沈驚春頓了頓,微微一笑道:“我這個縣君爵位,來的堂堂正正,先有獻上牛痘之功在前,后有救駕之功在后,足下莫非以為當今圣上是個昏君?公私不分到,用科舉這樣的大事來報恩?” 一頂大帽子哐的一聲把人砸的暈頭轉向,那男人甚至不知道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急的滿頭是汗,剛想張嘴辯解,卻又被沈驚春搶了先。 “我夫君四歲開始啟蒙,從開始正式科考就一直都是第一名,他十幾年寒窗苦讀,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為的是鞠躬盡瘁以身報國,而不是有朝一日任憑足下這種內心陰暗的人隨意往他身上潑臟水的?!?/br> “而如足下指出的張探花等人,亦是勤勤懇懇讀書,國子監的師資力量想必不用我多言吧,張探花之前就讀的慶陽祁縣聞道書院,也是舉國聞名的大書院,足下這番懷疑,實在有些居心不良,打的莫非是煽動學子鬧事的主意?” 沈驚春吸了口氣,嘆道:“若是足下只是針對我一人,此事便也算了,可您如今卻是懷疑到了皇帝身上,甚至好像挑動學子鬧事,這卻是一樁大事了,我即便有縣君爵位在身,也不敢專斷?!?/br> 她一轉身朝已經聽的目瞪口等的狀元樓掌柜道:“可否借掌柜人手一用?將此人扭送至官府,好好審問審問,是否受人驅使?!?/br> 第137章 狀元樓的掌柜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要求。 他們這個酒樓, 各方面都有點比不過其他三座酒樓,唯一能勝過另外三家酒樓的,就是狀元樓對于來樓里吃飯的書生們有優惠。 有時實在囊中羞澀, 甚至還可以用一篇好的詩詞來抵飯錢。 說陳淮乃至這次科舉大部分舞弊, 這事要是發生在其他地方,掌柜的當然不會管,可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偏偏在狀元樓鬧事, 這不是打他們東家的臉么。 掌柜的一揮手, 倆名伙計壓著人就要扭送到京兆府去。 這一番動靜倒是又吸引了不少人看了過來, 鬧哄哄的人群中也出現了不一樣的聲音。 “堂堂縣君怎么這樣斤斤計較,這要是進了京兆府,這人這輩子就完了啊?!?/br> “就是就是……這也太得理不饒人了吧?!?/br> “我看這就是心虛了, 官字兩張口, 只要進了府衙,還是她們說什么就是什么, 哪有咱老百姓說話的份啊?!?/br> “若說一人努力上進我倒是信, 但是這次以前名聲不顯的可全考了很靠前的名字, 這要是一點貓膩都沒有, 說出來誰信啊……” 竊竊私語的聲音并不大, 很像是幾個相好的人在說著悄悄話,但這些話卻遍布在各個角落, 即便之前有了沈驚春那番高談闊論在前, 現在聽到這些話, 也難免會受影響。 人群里的風向一下就變了, 憤世嫉俗的書生們被挑撥的紅了眼, 看著酒樓前站著的兩人仿佛是在看什么生死仇敵一般。 沈驚春撩了撩眼皮,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經驗豐富的掌柜顯然也發現了不對來, 靠近兩步低聲道:“我瞧著情況不太好,縣君和姜小姐還是先退回樓里,或是等事情平息再走或是從后門離開,我叫人去通知附近巡視的差役們來維持秩序?!?/br> 如同沈驚春說的,鄉試會試這些考試還有徇私舞弊的可能性,但是殿試卻是在正式考試的前一天才會確定策題,并且在考試開始之前,讀卷官是不能離開的。 策題泄露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除非是皇帝本人親自把題目透露出去,但是這可能嗎? 能到京城來參加會試的書生們,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但這些人仍舊鬧了起來,說明這是有組織有預謀的。 沈驚春點點頭,一手護著夏至,一手護著姜瑩瑩就要往后退,可還沒得及轉身,又有東西被人從不遠的地方砸了過來。 勁風裹挾著幾個硯臺直奔幾人面門而來。 沈驚春瞧的分明,這樣的勁道和力度,若真是被砸中了,頭破血流都是輕的。 她高喊一聲蹲下。 許是她的聲音實在過于嚴厲,姜瑩瑩和身邊跟著的幾個丫鬟們下意識的就彎了彎腿,幾個硯臺貼著頭頂飛了過去,一下砸在后面狀元樓跟出來的幾個伙計身上。 幾個被砸到的伙計頓時頭破血流。 掌柜的跟在沈驚春身邊,也被喊的下意識的蹲了下去,倒是沒被砸中,一轉頭,瞧著幾個伙計都冒著血,火氣也一下上來了:“反了反了,這群人是要□□啊,兄弟們抄家伙,把這群□□分子抓起來扭送官府,也是大功一件啊?!?/br> □□一詞一出,場面更加混亂了起來。 混在人群中的書生還有好些沒反應過來,這怎么就動起手來了? 后面被吸引過來的群眾卻是反應很快,聽的大功一件四個字,想也不想就要伸手去抓身邊的書生,反正在他們看來,動手砸人的是書生,這群在其中起哄的也脫不了干系。 書生們并非全都是弱不禁風,尤其是外面這一群,很多都是家里條件不怎么樣,平日里還要下地干活的,莫名被人抓住胳膊,想也不想就要回擊。 沈驚春已經護著身邊的人退回了狀元樓。 里面那群書生顯然也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等外面的人一進來,雙方中間隔著一段距離,誰也沒有說話。 被砸傷了腦袋的伙計被送至了后院,地上鮮紅的血液撒了一路。 沒多大會,附近巡視的差役們就來了。 京城治安很好,是因為投入的人力多,且又在天子腳下,這群差役并不敢做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出來,總體來說,倒是比地方上的差役要負責的多。 腰上掛著的佩刀一出鞘,方才還亂著的人群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不等衙役們詢問,那掌柜的已經出了門,將事情的前因后果簡單的敘述了一遍。 領頭的差役聽完,便面色不善的盯著這群書生看了看。 如同他們這樣在各大衙門當差的,很多都是世代傳承的職務,大多數人其實都識字不多,差役也不是多厲害的職務,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有點威嚴,因為縣官不如現管,但在這群書生眼中,差役也得上是下九流之列。 很多差役都不大喜歡書生,這是通識。 但慶陽縣君沈驚春卻不同,這是為了大周做出過實際貢獻的人,其他人不說,單是今天在巡視值班的差役里,幾乎每個人家里都有人種過牛痘,更別提如今這位縣君還在聯合朝廷開展棉花種植業。 這可都是實打實的能看得見,真正造福萬民的。 “把這些鬧事的都給我帶走?!?/br> 差役冷聲道,閃著寒光的佩刀隔空劃拉了一下。 倒是也是正經的科舉人,眼見著這群差役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們,還是有人壯著膽子道:“干什么干什么,我們可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你們怎么能這么對我們,真是有辱斯文……” “功名在身?有辱斯文?”其中一名差役冷笑道:“諸位舉人老爺,既有功名在身,想必也都是讀過大周律的吧,知道尋釁挑事聚眾斗毆是什么罪名嗎?知法還敢犯法,更是罪加一等,天子犯法尚且還與庶民同罪,你們這些功名莫非還能大過當今圣上去不成?” 誰都知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是一句笑話,放在平時沒人會將這句話當真,可在這種情況這種場合下,這句話卻懟的人無法反駁。 多說一句都是藐視皇權對天子不敬,那是要抄家掉腦袋的。 眼見著這群書生都要被帶走,沈驚春才出聲道:“且慢?!?/br> 她朝差役們叉手行了一禮:“稟官爺,這群學子們,大多其實并沒有真正參與其中,有的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過,若就此被牽連影響了前程也是可惜,不如就由我作保,放了他們如何?” 人群中的書生們聽到這句話剛要松口氣,便又聽沈驚春道:“只抓幾個典型就是了?!?/br> 她伸手點了幾個人出來,全是當時吵的最兇,最會挑撥的幾個。 沈驚春的手剛點過去,差役們便在老大的示意下將人給揪了出來,七八個衣冠楚楚的書生被推搡到了一起,滿口都是冤枉辯解之詞,可惜這時再沒有一個人為他們說話。 七八個鬧事的人全被逮走了,來看熱鬧的人沒了熱鬧可看,有心想借著這個事看看能不能重考的落榜舉子也不敢再鬧,人群很快就散了。 沈驚春跟姜瑩瑩同掌柜的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狀元樓。 這事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本來得了一大筆錢,想逛街血拼的想法也沒了,兩人在門前直接分別,各自坐上馬車回家了。 這邊動靜鬧的這么大,卻絲毫沒有影響殿試一甲游街,等到沈驚春回到自家,游街這項活動已經完美落幕。 今日只有這一項活動,五月二日皇帝會在禮部賜下恩榮宴,也就是傳說中的瓊林宴,五月三日休息一天,之后幾日還有諸如賜朝服,狀元率眾進士上表謝恩,新科進士們到孔廟行釋褐禮等儀式。 陳淮到了家,身上那身游街的紅袍已經換成了常服,八成新的藏藍色道袍穿在身上,將穿著紅衣時的意氣風發也蓋住了幾分,整個人頓時鋒芒銳減。 那只紅色的玫瑰花就在擺在茶桌上,紅艷艷的很是奪目。 “怎么了這是?剛才不是還很開心?” 媳婦高不高興,有多高興,他是一眼能看出來的。 沈驚春將狀元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下。 她的確不高興,回來的路上她就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能干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件事很有針對性,而且針對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奔著他們夫妻來的,雖然中間關于她的部分,只一句裙帶關系,但有心人聽到這句話卻是很難不多想,至于張齡棠等人,不過是順帶罷了。 “我在想,到底什么人這么急不可耐的想致我們于死地?!?/br> 他們家的仇人并不多,能數得上的,沈驚春想來想去,一共也才三個而已,一個徐長寧,一個趙靜芳,一個周渭川。 其他那些在科舉上跟陳淮有沖突的人基本都能排除。 本來周渭川也沒什么嫌疑的,可偏偏這小伙子為了科舉發了瘋,雖然考中了會試,但是腳落下了殘疾,或許還有為官的可能,但在朝堂上絕對走不遠了,前程沒了腦子不靈光干下這種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而趙靜芳和徐長寧,這兩個人一個看上去肆無忌憚,一個給人的感覺就是沒腦子,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好像也能講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