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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留神看一看她待的這一行,平平無奇,不算太差,卻沒什么很突出的特點,想來,不是往浣洗灑掃這樣的雜役送,就是會分到哪位主子的宮中,當然,一開始干的,也同樣是粗活雜役。 相較之下,顯然是前者更苦一點。 譬如灑掃各處宮道,這差事需日日早起,夜深就得起來干活,秋掃落葉、冬除深雪,是個最苦最累的差事。 但蘇昭昭心底里,卻反而有些愿意這苦差落到自個頭上。 她當然不是蠢得自討苦吃,她看中的,是這個差事的活動范圍是宮人中最廣的,可以四處走動,不論打探消息,還是尋機會干什么,都更方便些。 至于其中的苦累…… 蘇昭昭微微垂下了眼眸,眼前猛然閃過祁大哥臨死前的模樣,手心便忍不住攥的更緊。 這三年來的生活,早已讓她知道,身上的cao勞辛苦雖然難熬,卻終有盡頭。 更痛苦的,其實是自己心底里、無處不在,無法擺脫的折磨。 就這般安靜的站了小半個時辰,院門口的“鵪鶉”們終于被挑揀完畢,蘇昭昭所在的這一列就有一個老太監走了過來。 老太監一眼掃過這一列十二個人,還算和氣的開口招呼道:“咱家是康寧宮里的,姓陳,你們好福氣,能伺候太后娘娘?!?/br> “且跟著走罷,先認認道兒,到了地兒再教你們規矩!” 康寧宮,太后宮里。 這地方不算頂好,卻對剛進宮的新人卻也算十分不錯了,旁人都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氣,面帶欣喜,只有蘇昭昭在心里暗暗的嘆息一聲。 不過只轉瞬功夫,蘇昭昭便也重新恢復了平靜。 事情哪里會有那么順利?分去太后的宮里,照樣可以想辦法繼續她的打算。 老太監走的不緊不慢,蘇昭昭跟在十二人的隊伍中間,可以清楚的聽到陳太監時不時的叮囑敲打: “你們出來的地兒,是宮務府,記住這條路,日后要有福氣傳話領東西,這條道是常走的!” “浣洗局、醫藥局、宮正司,這幾條道日后再認?!?/br> “都記著,這道門出去,就是前朝了,你們這種小宮女,只能在后宮待著,膽敢踩出去一根腳指頭,小心你們的腦袋!” “這邊兒是當今陛下的住處,沒有差事牌子,不得隨意靠近!” “這兩邊兒,都是給后宮娘娘預備的地方?!?/br> “后宮后位空懸,除了承乾宮里住了一位葉娘娘,剩下的都空著?!?/br> 或許是瞧著陳太監的態度還算和氣,聽到這兒時,終于有一個活潑些的宮女忍不住開了口:“陛下富有四海,怎的這后宮里,只有一位娘娘?” 陳太監笑了一聲,朝著東邊虛空一拱手,恭恭敬敬:“咱們陛下圣明,忙于朝政,都顧不得后宮享樂?!?/br> 聽著這話,幾個南越出身的小宮女便忍不住的面面相覷。 她們離家時,在南越聽到這位開元帝的說法,可不是這樣。 都是這是一位只會殺人的暴君呢! 旁的不提,只南越受降時,她們越人的皇族,可是被大黎誅得干干凈凈,一個沒留。 加上從前南越朝廷上的世家貴人們,那砍腦袋的三道口,哪一天不掉下幾百個腦袋。 殺得劊子手的手都軟了—— 這可都是這位大黎開元帝的手筆! 但在盛京皇宮里,這些話自然都是不敢說的,謹慎些的都是閉口多聽少說,有的卻已經懷疑起的從前聽聞過的傳言,忍不住又與陳太監問得更多。 見眾人都或多或少的說了話,蘇昭昭也格外自然的開了口:“敢問公公,西面那一處宮殿是做什么的?瞧著好像比旁處都高了不少,很是氣派呢?!?/br> 陳太監看了一眼:“那是靜平宮,陛下登基之前的住處,現下關著一個罪人?!?/br> 蘇昭昭便故意露出一絲驚訝:“罪人怎的能住進陛下從前的宮里?” 陳太監便擺擺手:“原也是宮中皇子,現下已廢為庶人,不必多提?!?/br> 蘇昭昭抿抿唇,還想再確認兩句,前后的宮女們已忍不住低低開口: “皇子?” “不是陛下的,是前頭的,宮中現下,還沒有皇子公主?!?/br> “宮里只一位娘娘……” “那葉娘娘必然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眼看著越說越不像話,和氣的陳太監也不禁嚴肅了面色: “成了,都把嘴閉上!” “你們記著,太后娘娘身子不好,受不得吵嚷,往后當差,也不許多嘴多舌!” 都是新進宮的宮女,再怎么活泛,終究是有限,見陳太監厲害起來,便都噤若寒蟬一般低頭應諾,不敢再繼續多說。 隊伍繼續在宮道上安靜往前,行至盡頭,即將轉彎時,沉默的蘇昭昭抬頭,深深看了一眼靜平宮的方向。 確實與她進宮前打探到的消息一樣。 皇家無父子,這位開元帝,是個狠角色,為了奪皇位,對自個的父親和哥哥,都毫不手軟。 可是這么一位人人懼怕的暴君,連親爹都殺了,為什么對黎天睿這個哥哥卻手下留情,只是在靜平宮圈禁? 如黎天睿這種東西,憑什么還能活著? 一念及此,蘇昭昭忍不住死死的咬了牙。 黎天睿沒有死在暴君的手里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