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 第11節
但是,當他看著指尖的血跡,沉吟許久后,舌尖抵著上顎,出口的話卻是—— “休想?!?/br> 他說休想。 蕭凝玉愣了半晌。 本以為他會干脆地接受,與她和離,畢竟成婚后,他對她甚是冷漠,毫無溫柔,常常把她當成麻煩精,嬌氣鬼。 她說和離,他不應該開心地接受,然后與那女子成婚嗎,左右她們眉眼如此相似。 “你不是不喜歡我嗎?!笔捘衿擦似沧?,紅著眼睛問他。 她身子本就虛弱,有些站立不住了,此時只能疲憊地蹲在地上,將下巴抵在膝蓋處,喃喃自語,聲音很輕。 小小的,瘦瘦的,像一只被雨淋濕小貓。 “我不要喜歡你了,我們和離吧……你一點都不喜歡我,也不尊重我,不尊重我皇兄,整個人古怪又陰沉,像個瘋子,明明啊,明明是你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面前,讓我喜歡上你,成親后卻又對我這么冷漠無情,不和我圓房,還總是咬我,喜歡舔我傷口,你知不知道這很變態很惡心啊……” “惡心?”謝衍垂眸,臉色陰沉地看她,“誰讓你總是受傷流血,沒個顧忌?!?/br> 蕭凝玉被他看得遍體生寒,又將腦袋埋在膝蓋,小聲:“就是惡心,你以后別碰我,就算流血也不用你管,等皇兄出獄,我便去同父皇說此事……” “別碰你,不用我管,那你想要誰管?”不知是被哪句話刺到,謝衍忽就往前幾步,衣袖帶風,獵獵吹起。 蕭凝玉還來不及反應,啊了一聲后,驀地被他從地上拎起,掐住脖子。 他呼吸粗重,脖頸間已有青筋浮現,方才鮮艷若血的唇色轉瞬發白,周身都籠罩著駭人的森寒之氣。 “蕭凝玉,我告訴你,和離不可能,是你求著要嫁給我的,我早說過,你會后悔的,” “但現在,后悔也晚了?!?/br> 她休想。 突然被掐住脖子,蕭凝玉喉嚨里喘不上氣,耳邊又一陣嗡鳴,極是難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茫然看他,水霧漸顯。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話戳到了他,讓他一下發怒。 “你,你又發什么瘋,你放開我啊……謝衍,我難受……” 少女迷茫輕叫,細嫣紅飽滿的唇張開,秋水自眼尾流下,而他指腹下的肌膚細膩柔軟…… 很誘人。 不合時宜的,他竟在看到她這副嬌弱帶淚,哀求迷茫的樣子時生了歡|愛的欲望。 在眼前閃過那日晚上的畫面時,愈發想要凌虐她。 他的確有病。 謝衍淡淡一笑,狂亂的目光瞬間平靜,在額前碎發的遮掩下,那深邃的眼睛此刻像一汪接近干涸的湖,平靜有余,眸底卻深藏欲望。 他越是掩飾,越是壓抑,那想要毀滅她,想弄碎她,想要與她歡|愛的想法就越是無法扼制地在他身體叫囂。 于是,在一個臨界點時,他忽地放開了她。 失去束縛和支撐,蕭凝玉身子一軟,將要跌倒在地時,謝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怔愣片刻后傾身挽過她的腰,把她抱到了床上。 “小公主,我不喜歡你?!彼o她蓋好被子,手按著她胸口,感受她的心跳,忽然說了這么一句。 蕭凝玉還在大口地喘氣,心臟劇烈跳動,胸口處的疼痛很快擴散之四肢百骸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和他爭執,只能流著眼淚,看著他哭。 “但你是我的人,是我的東西,你說你喜歡我,那以后便只能喜歡我一人,你嫁了我,便永遠都是我的妻子,到死都是?!?/br> “給了我的愛,你一分一毫,一厘一點都不能再給別人?!?/br> “就算,我不愛你?!?/br> “就算……你不愛我?”蕭凝玉的胸口劇烈起伏,眼淚流到了耳后,面上卻在笑,心碎得一塌糊涂,怎么都拼接不起來了。 “這是什么歪理?你告訴我,這是什么歪理啊……” “我的歪理?!敝x衍淡聲回,等她心跳平復如常后抽回手,無事般背在身后,痙攣發抖。 “這些天你哪都別去,待在府里安心修養?!?/br> 凝玉別過頭,沒有力氣再回他一個字,眼淚卻一直不停地流。 她怎么都擦不盡,便索性不擦了,將臉埋進被子里無聲地哭。 凝玉覺得她的心口被扎了一把又一把的刀,一直在流血,疼得她發抖戰栗,疼得她又要心疾發作,昏死過去。 她想,她再也不要喜歡謝衍了。 等她皇兄出來,重新掌權,他便困不住她了。 她皇兄是太子,皇位是他的,誰都不能奪。 在這世上,只有皇兄對她好,只有皇兄,不會傷害她。 他們是最親的人。 她一定要救她皇兄出來。 * 蕭凝玉始終記得她皇兄交代給她的事情,第三日去內禁軍軍營找蘇和將軍。 她數著日子,度日如年,心里一直在想該如何出府。 因為謝衍軟禁了她,她房間外面都是侍衛把守。 蕭凝玉想來想去,最后想到了一個方法…… 而謝衍這幾日都沒在府內,他第二日去了廷尉獄,審訊犯人的刑室。 “謝,謝大人?!?/br> 謝衍一進刑室,里面的官員便紛紛起身行禮,用手不停擦汗,面色一陣白一陣紅,甚是惶恐不安,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惹到謝衍,下場凄慘,就如同現在還被綁在刑架上的那兩人一樣。 嚴刑逼供,半死不活。 刑室里滿是血腥味,謝衍朝眾人回禮,瞥了眼角落里的刑架,眼皮微抬,問道:“犯人招供了嗎?” 室內靜了片刻,眾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左推右推后,左監官硬著頭皮上前,慌慌張張回:“回大人,還,還未……” “還未?”謝衍尾音上揚,看向刑架上的目光收回,手指捏得作響。 “說起來抓捕犯人已有多日,各位大人是做什么去了,還沒審出來!” 謝衍的后面半忽然加重語氣,吼了一聲,眾人被嚇得面如土色,慌忙解釋:“謝大人,實在不是我們不審啊,是犯人嘴太嚴了,我們廷尉該上的刑都上了,這兩人被打的渾身是血,皮開rou綻,連筋骨都差點要斷了,卻仍是沒有招供,嘴嚴得很?!?/br> “是啊是啊,再打下去人都要死了,我們廷尉著實是束手無策了,謝大人,您看,要不要將這案子移交到……”一官員忙附和道,想要趁機將這燙手山芋扔出去。 但謝衍很快否了。 “不必?!敝x衍擺了擺手,徑直走向了陰暗角落里的刑架。 角落里血腥味濃烈,異常刺鼻,還混雜了某些嘔吐物難聞的異味,尚書令宋明戈和御史中丞趙荀便被綁在刑架上。 二人垂著頭,散開的頭發上滿是鮮血,身上傷口遍布,不斷有血滲出,而后滴落在地,形成大灘血跡。 “兩位大人可好?”謝衍笑著問,臉上卻面無表情,周身氣息冰冷陰森,令人不寒而栗。 二人聽到聲音,緩慢而艱難地抬頭,待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后,瞳孔劇烈震顫,鐵鏈哐當作響。 “謝……謝衍……謝衍!你不得好死!” “謝衍!你刑訊逼供,殘害朝臣,不會有好下場的!” 二人本來神志不清,卻在看到謝衍的一刻瞬間清醒,大聲咒罵起來。 謝衍毫不在意,他低低哼笑一聲,手里不知何時就出現了一把刀。 一時間,后面站著的官員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怔在原地,所有人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此時無人敢攔。 這件案子謝衍是主審,且是由皇帝直接任命,全權負責。 在某種意義上,他對此事的態度便代表了皇帝對此事的態度,更不用說,皇帝身邊的寵信宦官,以及跟前的侍衛皆是他這邊的人。 是以,他若要做些什么,以特殊手段結案,許是原本便是皇帝的授意。 皇帝忌憚太子勢力,與太子政見不同,若是想要借此事處死太子亦不是不可能。 他們不敢攔,更不敢牽扯其中,只能當做沒看到,等待指示。 刑室內無人敢說話,一時間只剩下那血落在地上的嘀嗒聲,駭人又恐怖。 謝衍亦是沉默,他低頭垂眸,兀自把玩著手里的短刀,臉上神情冷冷淡淡。 刀刃鋒利,他的指腹擦過,很快便被劃出了血。 殷紅血珠滲出,如玉指尖染上一點紅,極是刺眼。 謝衍勾唇笑了笑,隨即,他握住刀柄,忽就擦過尚書令宋明戈的脖子。 刀刃鋒利,劃破皮膚,割破喉管,剎那間鮮血迸射,那人還未來得及慘叫便已咽氣,眼睛瞪大,死狀恐怖。 眾人雖已然做好心理準備,但看到這場面仍是不免心有余悸,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好幾步,差點便驚呼出聲。 這人,當真是惹不得,惹不得。 殺了尚書令宋明戈后,有血濺到了謝衍臉上, 謝衍眼皮抽動,后嫌惡地擦掉,拿著刀又走向了另一邊。 旁邊剛死了了一個人,這時,縱使那御史中丞趙荀嘴再硬,也難免崩潰。 “你,你想做什么?謝衍,你……你放過我吧……”御史中丞趙荀已經開始求饒,頭腦搖晃,表情猙獰痛苦。 謝衍神色不動,眼睛深邃暗黑,沒說一個字,將冰冷的刀柄抵在了御史中丞趙荀的喉嚨。 他只需稍一用力,這人的脖子便會被他割斷。 但謝衍似是不急,他并未一刀割破他的喉嚨,而是一點點地,一點點地劃開他皮膚,讓那鮮血蜿蜒流下,看著那人驚恐的面容,冷冷笑了起來。 似是在享受這種過程。 謝衍神色自若,可那御史中丞趙荀卻被謝衍這舉動弄得接近癲狂,他眼珠子都像是要瞪了出來,整個人躁動不安,想要掙脫鐵鏈,不停地求著謝衍。 “謝大人,謝大人,我求求您,求求您放過我吧,刺殺皇上一事的確與我無關,求求您,放我一條生路吧……” 謝衍慢條斯理地又在他脖子上割了一刀,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冷的像是從地獄里傳來一般:“趙大人應該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供詞,皇上想要的又是什么供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