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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 陸承璋強顏歡笑地看著對方吞云吐霧,心想自己這哥當得簡直跟兒子沒兩樣。 ——姓祝的但凡腦子正常些,他這屁股賣得也算是值了。 . 陸承璋這邊當“哥”當得心力憔悴,而真正的“哥哥”卻已經很久沒有在祝南疆面前露過面。 自大罷工以來江南印書館就成了各黨派人士和革命工作者的聯絡據點,組織之間信件和人員來往日漸頻繁。而上海始終處在國民政府及工部局的嚴密監視之下,法國雖然表面上保持中立,實際并不能抑制租界內猖獗的特務活動。因此處于安全考慮,各組織機關都以商店,旅館,寫字間等形式出現,且聯絡人員的公開身份與環境匹配。 印刷廠和編撰室內多名職工及領導皆背負雙重身份,溫長嶺作為印刷廠廠長,雖未入黨但也免不了參與地下活動。 自那夜過后在何公館不歡而散,他已整整一年沒有和祝南疆私下會過面。上一次見面還是在五月份,他因為出版雜志的事去法租界約見報社老板,吃飯時偶遇對方和另一名警員打扮的青年。 祝南疆旁若無人地過來跟他說話,說想他,問他最近如何。 溫長嶺礙著有朋友在場不好多說,叫他“以后有機會再聊”。 “就現在,不要以后?!?/br> “南疆……” 祝南疆插著胳膊一笑:“以后還有以后的話說?!?/br> 溫長嶺嘆了口氣將他拉到靜處:“我很好,我也想你?!?/br> 對于祝南疆,他毫無辦法。 惱怒過,崩潰過,心痛過,也遲疑過,到最后只?!昂翢o辦法”。 對方沒有再纏著自己,也沒有再談過“愛”,可他知道他一直在看著。 他知道他袒護印刷廠的工人,知道他動私刑威嚇搶砸報社的暴徒,知道他從特務手里救下自己的朋友。他依舊是巡捕房的警探長,他什么都不懂,但他確實也在保護他,用一種他曾經拒絕的方式。 這樣的祝南疆在人群中偶遇自己,笑著走過來,說“我想你”,而他只能同樣笑著回答“我也想你”。 他幾乎可以想象對方會做出怎樣的表情。果然,祝南疆聽了這話眼波一轉,側頭用單手扶住下巴:“你也想我?真好,那我不算是在單相思?!?/br> 溫長嶺的確是想祝南疆,只是想想,沒有別的意思。 他知道以兩人現在的關系已經不適合走得太近了,無論是于公還是于私。但他偶爾也想知道對方過得如何,身體怎樣,以及關于那一晚上,對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了某個時機就很難再開口重提。 作者有話說: 嘰嘰!求個評論,最近好冷清(;へ:)如果不喜歡評論,那……那海星? 第42章 亂世【加更】 祝南疆與溫長嶺像一對熟悉的陌生人似的,見面互相問對方“過得怎樣”,而后又各自表示“我很好”。 其實兩人過得都不好,尤其是近段時間。 兩個月前日本侵占東三省,將身在天津的宣統帝挾至新京成立了“滿洲國”。盡管國民政府一再議和,關東軍的攻勢卻絲毫不減,戰爭蔓延至山海關。 司令部傳出風聲稱日本人在楊樹浦一帶挑事,怕是接下來要有大動作,一時間租界上下被陰云籠罩,連洋人都開始緊張起來。 祝溫二人一個在華區,一個在租界,雖然都是緊張,但緊張的不是一個事兒。溫長嶺知道與祝南疆分享心事是沒有用的,與其對牛彈琴徒增煩惱,不如就假裝“過得很好”。 然而他沒想到,兩個月之后他連裝都裝不下去了。 一月底的某天夜里,駐扎在北四川路的日軍突然向華界開了火,閘北區瞬間火光沖天,炮彈將寶山路上的印刷廠和編撰室五層大樓炸成了廢墟。 . 日軍此舉是沖江南圖書館40余萬冊藏書而來。炮襲后第四天館長就收到來自日本浪人的恐嚇信,稱“爾館盡銷腐敗之物,印三民之書黨部之語,今若不速改惡習,我軍到處是爾館盡燒毀”。 圖書館和管理所因在距法租界較近的寶興路上故幸免于難,但印刷廠,編撰室和倉庫被毀,對印書館來說也是災難性的打擊。身為印刷廠廠長的溫長嶺眼睜睜地看著十年心血毀于一旦,心痛欲絕又無計可施。 戰爭一直持續到二月。印書館成立了災后復興委員會,一邊組織員工避難一邊籌錢準備重建廠房和倉庫。 某日溫長嶺突然收到了幾筆匿名的巨額捐贈,多方打聽下來得知其中一筆還是何庭珖捐的。 這何庭珖雖然財大氣粗但是出了名的鐵公雞,且與印書館素無交情,沒道理突然出這么大血匿名做慈善。溫長嶺懷疑是祝南疆在背后做了什么,但也沒機會去問個究竟。 他太忙了,忙到甚至沒有察覺自己的鬢角在短短半個月之內變得斑白。 . 他忙,祝南疆也沒有閑著。 3月初中日雙方簽訂停戰協議,上海成為非武裝區,英法見本國利益未受影響逐漸放下心來,租界又恢復了昔日的繁榮。 羅占元及黃興榮等幾位幫會大佬在法租界合資成立了一個鴉片管理公司,欲趁華區動亂將整個上海的鴉片生意壟斷在幫派手里。據說羅占元為此還特地拉攏英租界的大煙土販子擔任公司經理,阿爾邦領事也贊同“鴉片合法化”,不日將親自參與公司的開幕儀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