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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經常這么打你?” “我自己不當心摔的?!?/br> “那脖子上的傷呢?” “他偶爾會生氣?!?/br> “一會兒我送你回家,跟他談談怎么樣?哪有當哥哥的這么打弟弟?” “別!“祝南疆叫了一聲,同時用力抽回傷腿,“只是偶爾……才生氣?!?/br> 溫長嶺不說話了。 他說要老師管管,要跟哥哥談談,只是一時沖動說說罷了。他并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做些什么,他自己也不過還是個少年。 他能做的,只是每天在放學路上給他捎點吃的,跟他說說話。 “你先吃藕粉,我去給你拿些糖,昨天爸爸剛買的花生糖?!?/br> 溫長嶺走出臥房,剛從茶幾下的紙箱子里摸出糖包,忽然聽見院子外面傳來響動,而后是劉媽一路跑出去的腳步聲。 ——糟了,是父親回來了么? 他頗為緊張地跟著出了客廳,遠遠看清楚了來人。不是溫成儒,是隔壁家的鄰居。 溫家隔壁老房子里住著的是戶姓云的人家。家主是個名叫云榕的年輕婦人,不知什么原因沒了丈夫,獨身一人帶著個十來歲的孩子。 那孩子說起來溫長嶺也見過,但因為幾乎從未有過交流,只曉得是個“不太討人喜歡“的孤僻少年。 云榕這趟來送了些新鮮做的腌菜和糕點。 溫成儒體恤她孤兒寡母生活不易,平日里能幫的就幫,大大小小接濟過數回。后者記著這份恩情,逢年過節做了好菜也會送一份過來略表心意。 劉媽把點心盛在盤子里擺上桌,然后提著腌菜進了灶房。溫長嶺湊近了一看,見是兩溜切成方形小塊的桂花拉糕,還熱乎乎地冒著氣。 不,是米糕,拉糕該是半透明的才對。 “天氣熱,這菜正好過涼粥吃?!眲尩穆曇舾糁雮€客廳傳過來。 “哦,哦……“溫長嶺胡亂答應一聲,伸手捏起塊桂花糕回了臥房。 “南疆?” 他邊推門邊喚了一聲,然而無人回應。 屋里空蕩蕩的,祝南疆已經不在了。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我忍不住了!我是個不守信用的人( ????? )所以能求個收藏海星評論嗎? 第3章 何家老三 祝南疆沿著鴻興路一路飛奔,直到過了北火車站才慢慢放緩腳步。 腳踝處傳來的刺痛逐漸清晰起來。他的確是扭傷了腿,方才在翻院墻的時候又加重了傷勢,但這點痛對他來說算不上什么。 離租界區還剩半公里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力氣,快速沿著捕房哨點又走了一段,他悄無聲息形同鬼魅一般摸進了自家院門。 這棟位于公共租界北端的西班牙式三層洋房,是淞滬護軍使何勵人的私人住宅。 此時剛過七點,何老爺吃飯吃得早,已然喝完茶水進了書房。何家的兩位少爺還在客廳里邊看報紙邊消食,看見祝南疆一瘸一拐地從門里進來也不見怪。 下人端著茶盤從玄關前走過,對他略一點頭:“三少爺,廚房里給您留了飯菜?!?/br> 祝南疆像是沒聽到似的低頭一路往里走,正要繞過沙發上樓,大少爺何庭毓突然放下手中的報紙。 “去哪里了?“ “……“ “回答我?!?/br> “江邊?!?/br> “為什么不回來?“ “……想走走?!?/br> 對方沒再問話。祝南疆扭頭逃也似地上了樓梯,片刻過后二少爺何庭珖發出一聲嗤笑。 “哥,你管他做什么?” “你打他了?“ “這兩天輸了一萬多塊,看見他就晦氣?!?/br> “是他害你輸的?“ “不是又怎么樣?打不得?“ 何庭毓低下頭去,面無表情地又拿起報紙:“丟人?!?/br> . 祝南疆名義上是何勵人的養子,實際地位不比何家姨太太養的獅子狗好多少。 狗吃得飽穿得暖,只要聽話就不會挨訓。他雖然也吃得飽穿得暖,但時常毫無由頭地就要挨訓,不但挨訓還挨打。 臟話聽多了他逐漸聽出一些端倪,知道自己是“野種“,是“叛徒的兒子“,虧得何老爺心軟給他口飯吃,要是心腸硬些,大可以眼看他餓死凍死在路邊。 何勵人還真就只是“給他口飯吃“。 祝南疆從小沒有過屬于自己的衣服,穿的都是兩位哥哥穿剩下的舊物,不是肩太寬就是袖子太長。 飯桌上常給他備有一份碗筷,但到了飯點沒人會特地去叫他上桌。久而久之他養成習慣,等一家子人全吃完之后自己去廚房解決。 何家的孩子不能是文盲。老大老二念書,老三也得念書,只不過上的不是國民學校是老式私塾,整整一年才剛能識字。 春去冬來,祝南疆在無人問津中一點點熬日子,熬了好多年才熬到十一歲,而兩位哥哥卻早已成年。 大少爺何庭毓跟隨何勵人從軍,深受大督統的青睞,年前剛上任上海鎮守使。 二少爺何庭珖頗有些經商頭腦,中學校畢業就跟著叔父學做生意,只不過二十歲的年紀揮霍成性,掙得不如花得快,因而時常受到父親的責罵。 祝南疆身上的傷幾乎全是拜這位二哥所賜。 何庭珖嗜賭,但凡在賭桌上觸了霉頭回家必拿弟弟撒氣。他手氣好,祝南疆就能安安穩穩地過兩天好日子,他手氣差,祝南疆就得跟著遭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