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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是個智障。 智障總說,“男人身上就得有些傷疤,這瘸了的一條腿,就是我跟惡毒小人抗爭的勛章!” 尤良木就忿忿,“抗爭個屁哦!每次下雨腿疼的時候,你怎么不說抗爭了?” 他這外甥,一邊嘴上埋汰著他,一邊照顧了他十幾年??伤麩o疑是一個廢人,廢到把自己的好外甥害成這樣。 此時此刻,這個廢人跪在地上,將自己的臉扇得血紅。 唐云乾目光森冷地俯視著他,話語中毫無溫度,“不要跟尤良木提起,別讓我發現你在他面前亂說話?!?/br> 尤啟超抹去臉上的鼻涕和淚,木然地點頭答應,悲哀得就像一個笑話。 窮人接受現實,總是要比別人來得更輕易,哪怕自己外甥是個同性戀這樣驚世駭俗的事。因為他們知道,無論如何反抗,也還是無濟于事。 在唐云乾面前,他這個禍害甚至沒有資格去多抗辯一句,只能無奈地接受這一切。 “那姓唐的……”尤啟超頓了一頓,逼著自己改口,變為恭順的口吻,“那唐老板……以后,請你照顧好我外甥,阿良他有哪里做得不對的,也請你多擔待些……他這人很老實,容易受欺負,你不要欺負他……” “我知道該怎么做,”唐云乾眉目輕鄙,高高在上地看著他,“還有,雖然你現在知道了這件事,但以后,你最好還是裝作不知道?!?/br> 中間,這兩個男人不知道的是…… 其實尤良木出來過一次。 那時尤啟超哭得厲害,尤良木的睡夢本就不深,聽見哭聲猝然嚇醒,發現好像是舅舅的聲音。 冷汗密密薄薄地沁在額頭上,尤良木以為他舅出事了,掀了被子急忙跳下床,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就跑了出去。 男人光著腳,走路沒什么聲音,眼睛也半開半閉,緩了半會兒,才終于能將眼皮子抬起來。 去看了看,還好,尤啟超只是在哭,沒干什么傻事兒,旁邊還有唐云乾在看著,應該不會出事。 尤良木有種直覺,他舅不是因為姥姥的死在哭,但具體是為了什么…… 他聽了一會兒,大致了解了七七八八,他舅蹲在那里,哭著說是自己害了阿良。 而他也看見了,唐云乾無動于衷地站在那兒,冷眼看著他舅哭嚎。 其實他挺想對他舅說,沒有什么害不害的,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怨不得別人。 更何況,他們家該感激唐云乾,而不是去恨唐云乾,要不是有唐云乾,他們家早就活不成了。 余下的對話,尤良木實在沒精力聽下去了,腦袋昏昏沉沉的,心里酸澀,也不想參與到那二人中去。 男人只悄無聲息地后退了幾步,怕驚動了誰,就轉身回房間去睡了。-土皇的萄子- * 今天尚算晴朗,陽光也不錯,老屋被曬得有些暖,距離姥姥過世,已經快一個月了。 尤良木就要離開這里,跟著唐云乾回去了。 他舅說,自己想在老家多呆會兒,說不定老太太會想留在老宅,他這個做兒子的,在母親生前沒能盡孝,現在就盡量多陪陪吧。 尤良木臨走前,看見那個瘸子一個人坐在老屋里,一動不動,像一把默然燒著的蠟燭。 他駐足望著,許久。 “走吧,”唐云乾攬攬他的肩,聲音隨著些許慰藉,零落進他的耳朵里。 唐云乾載著尤良木離開這里,當他們路過一片田埂,西沉的太陽又離地平線更近了些,滾滾前行的車輪子軋到某個節點,路邊的蒲公英生出一朵絨毛,飛向天空。 男人打著方向盤,淡淡對尤良木說:“阿尤,會過去的,過不去的話,就當留個念想?!?/br> 尤良木覺得唐云乾的話很有道理,于是聽話地采納了這個意見,“哎……好?!?/br> 要是傷痛切割不了,就永遠留在心里,帶著傷痛里的人,一輩子不遺忘,不拋棄,這也未嘗不好。 之后的日子里,唐云乾謹慎地維護著尤良木的心情,有時刻意,有時不刻意,盡量不觸及尤良木的傷心事,心甘情愿地供他依靠。 縱然這個男人性格正經,偶爾也會學著講兩句輕松的話,用以輕輕淺淺地逗尤良木開心。 尤良木察覺到了,要債主這樣為自己考慮,他心里是不好意思的,即使很感動,他仍不想對方過多地為他耗費心力。 “乾哥,其實……你不用這么小心翼翼地護著我,我沒那么脆弱?!?/br> 唐云乾平靜地解釋,“我沒有認為你脆弱?!?/br> 事實上,尤良木是他所認識的人里面,最為剛強不屈的人。 “那你這些天……” “我只是做我想做的,而已?!?/br> 如此以后,唐云乾依舊陪著尤良木度過人生的低潮期,幫他繼續把生活過下去,將事情的步調推回上軌道去。 要從死別的傷痛里走出來,除了等待別無他法,這個過程漫長而痛苦,相當于把血rou放在一根鋒利的鐵索上磨,只能苦熬,一切掙扎都是徒勞。 但有人陪著,是不一樣的。 有唐云乾在,是不一樣的。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陪伴可以減輕傷痛,忘記了是在哪一天,尤良木終于沒有眼淚涌出來。這種變化的發生,連一個具體的時間點都沒有。 至于是不是真的從悲傷里走出來了,表面上是的,但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