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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是什么都不分,便將那些說法,一股腦地全都當成證詞記錄下來?!?/br> “看來,咱們得親自往南城去一趟?!狈结醯闹讣廨p輕扣在桌上,“咱們總得親自聽一聽那些話,才能分的清真假?!?/br> 裴恭瞧著方岑熙一條一條分析,薄唇翕張,神色淡淡,整個人忽然下意識地出了神。 他想起父兄催促他結親,見過的世家小姐也是各個出挑??墒沁@些出挑的小姐,在他眼里總缺了點什么。 好看的女兒家,比不上方岑熙溫柔;同方岑熙一樣好性子的,又及不過他沉穩;能和他一較沉著的,還不比他敢作敢當。 “三爺?”方岑熙挑眉,好似了將人看穿了一般然道:“三爺走神了?!?/br> 裴恭似被針扎般驟然回過神來,他忙不迭應聲:“好,就按你說的辦?!?/br> 方岑熙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們直接往南城去吧?!?/br> 裴恭見著面前的人翩然起身,才終于緩緩松下一口氣,跟著方岑熙的步子出了面館而去。 不出幾步路,裴恭才自嘲似的,暗自捏了捏額角。 他想著,自己恐怕是瘋了。 居然拿著方岑熙同那些女子比較。 大理寺衙門坐落在城東,離南城和北城之間的內城門并不算遠。 南城不小,見過無常巡城的人也大都是南城墻根下的居民商戶。 裴恭依著案卷上的找了幾個,有些說得天花亂墜一聽生假,有些說得煞有介事可被方岑熙兩三句便又問出破綻,不能自圓其說。 忙活了一下午,太陽已然落山,離宵禁也只剩不到一個時辰,裴恭甚至沒能找到半個像話的目擊人。 裴恭不由得捏了捏疲憊的眉頭。 方岑熙卻指指路邊那不起眼的小攤,引著裴恭看向來往車馬中驚起的揚塵中出現的說書先生。 “無常鬼,夜巡城?!?/br> “傷人命,斷人魂?!?/br> 說書先生煞有介事。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br> “坐的端,行的正,何怕那無常來南城?” 過往人駐足調侃:“那從前怎么也不見鬧鬼?” “定然是天降異象,南城根生了大惡?!?/br> 說書的瞪著眼吹了吹胡子:“怎么不見?” “豈止是這南城墻根下?出了京城十三里地,有幾個村落,十幾年了,每逢初一十五,他們那的墳冢,夜里都能見著無常鬼抬棺材?!?/br> “聽書若有家住城外的,且答一句我說的是不是真?” 話音一落,果真好幾個人應和:“先生說的沒錯?!?/br> 說書先生這才捋捋胡須,自得道:“不信你們且去村子里,隨便找人問問,這事由來已久,只怕五歲孩童都能與你說清?!?/br> 裴恭的和方岑熙四目相對。 “初一和十五?” 今日,便正是月中十五。 ———————— 明月高懸,夜色朦朧。 裴恭帶著手下的旗官,在城外的墳塋邊守株待兔。 “這無常巡游雖然說得有鼻子有眼,可終究是戲傳,這世上還當真有鬼差會趁夜在此處游蕩?” “咱們不會要等個空吧?” 天冷得厲害,好似誓要將人凍成冰坨子才罷休。 時辰過了子時,墳冢四處都是黑漆漆的。 冬日里天寒,這地方并沒有什么鳥獸出沒。 唯有近些日子下過葬的新墳邊擱了紙扎的花圈,被寒風一吹,白花便“嘩嘩”作響,令人憑空生出幾分悚然。 裴恭轉轉手腕,又活動活動有些發僵的手指。 錦衣衛們隱隱躁動,已然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唯有方岑熙還不動聲色,好似是不怕冷的木偶泥塑。 他正打算捉摸要不要先撤兩步,免得人都在這凍壞了,可不過抬眼之間,遠處便已經傳來嗡嗡嚶嚶的吟唱聲。 詭異的吟唱刺破靜謐的夜空,由遠及近。 眾人分明都聽到了這不大不小的動靜,登時好似定在原地,不敢再有什么大的舉動。 裴恭順著聲音望去,便也瞳孔一縮,只覺得眼前的情形難以名狀。 一行“鬼差”穿過浮動的鬼火,從遠處幽幽行來,口中念念有詞,說道著不為人所明的詞句。 冷風凄凄,拂著最前頭個身影邊本就不亮堂的燈籠左右搖晃,明滅忽閃,越發詭異。 但借著這微弱的光線,裴恭還是看清了那些“鬼差”的模樣。 前頭的兩個無常鬼一黑一白,白的戴一見生財,黑的戴天下太平,皆是高頂的官帽,身著的道袍也是黑歸黑,白歸白,遠遠瞧著便極為瘆人。 再后頭,則是幾個穿黑衣裳的小鬼,跟在無常鬼身后抬著寬重的壽材,亦步亦趨,腳伐沉沉。 之所以認定這些都是鬼差,而絕非人,只是因為裴恭瞧向了他們的臉—— 那絕不是人的五官。 雖也是兩只眼睛一張嘴,可眼上是兩個深陷的窟窿,牙齒也沒有嘴唇遮擋,直接裸露在外。 這些鬼差的樣子兇惡恐怖,扭曲有如死體,緩緩前行之舉,好似骷髏幻戲一般,詭異駭人。 再被墳頭晦暗不明的火光一映,登時越發直擊人心,令人頭皮發麻。 幾個跟著的小旗官顯然受了驚嚇,各個攥著刀緊張不已,還有些不禁嚇的,更是直接抖搜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