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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這些內衛無所不在,專辦刺探朝臣,暗殺政敵的秘旨,權無所限,行無禁境。 且不同于錦衣衛的專職司獄之屬,內衛的身份則更為隱秘。他們從不露真容,平日隱匿在朝堂世間,宮廷民巷,只要是皇權所轄,就會有內衛的身影。 朝臣們往往只知其人,未見其面,故而對內衛更是難以防備琢磨。 窗外的雨不停地打著窗框。 書房中的氣氛一時無比膠著。 裴恭頓了頓,終于還是慢吞吞朝裴宣張了口。 他的語氣淡淡,一時間好像聽不出什么情緒,可字字句句卻又無比激憤:“是他們撕路引文書在先,我是忍無可忍才出的手?!?/br> “爹和大哥先前保疆衛國,忠心耿耿,立得是實打實的赫赫戰功?!笨蓛刃l里那幫連臉也不敢露的鼠輩,除過干那些背地里算計人的陰險勾當,卻什么也不會做,“他們算些什么東西?” 裴恭眸子里漾著顯而易見的鄙夷。 “無功于社稷倒也罷,坑害如同我們一般忠君體國,盡忠盡責的朝臣,豈非是牲畜不如?” “他們這般橫行霸道,獨斷專行,就當真是圣上的意思?” “你……”裴宣被這席話說得語塞,一時間竟無可反駁。 內衛權值特殊,行事神秘。 可卻也是因為這層便利,內衛中不乏有挾私報復,助紂為虐,聯手得勢權臣清洗朝堂之事。 他們手中握有權力,便可以肆無忌憚地踐踏這世上的人命與尊嚴,可以有恃無恐地無視他人社稷之功而排除異己。 裴恭又道:“爹戎馬大半輩子,平亂治疆,功在社稷,如今整日蝸居在府中習字逗鳥,哪里還有半分曾經的鋒芒?” “就連大哥你的腿,若不是為了征戰疆場,又怎么會墜馬?怎么會落下這行立都困難的跛傷?” 梁國公府為家國賣過力cao過心,為百姓流過血淌過汗。 怎么到頭來,反而還要心甘情愿被一群仗著人勢的狗咬住,騎在頭上? “我不甘心?!?/br> 雨珠連連敲打著窗框,細密的聲響越來越急促,屋中的責罵卻忽然停滯下來。 裴宣不由得長嘆一口氣:“內衛的確為惡不少,遭人忌恨也并不是一兩天的事?!?/br> “可你卻也不該因著這些事,與他們沖突?!?/br> 就連堂堂梁國公世子不由得皺起眉頭,帶著幾分愁容,語重心長地勸慰起來。 “你知不知道你傷的是什么人?” “那協領名喚臨遠,是個拿筆當刀的,心狠手辣,睚眥必報。他殺人不提刀,催命不見血,抄家封府如同家常便飯,一人便抵得上錦衣衛半個北鎮?!?/br> “你不要以為動手能逞個上風便是厲害,還有人只要動動手指,磨磨嘴皮,就能叫你家破人亡?!?/br> “你到底明白不明白自己闖了多大的禍?” “你……唉……” 裴恭神色淡淡:“大哥,我不是不知道錯?!?/br> “可我只是替你和爹,替我們裴家咽不下這口氣,你們明明是京城里最該恨透了內衛的,為什么就要一直這么忍著?” 戒尺被重重扔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 裴宣的言語又重新急促起來:“我和爹是不可能再得皇上重用?!?/br> “可你難道非要連帶著你二哥也遭了陛下猜忌,非要等到看著咱們梁國公府徹底落了勢,你才肯后悔嗎?” 裴恭一怔,眉頭忽然輕輕蹙起。 裴宣的戒尺一下又一下地在桌上點,顯然是心中難以平靜:“家里決不能再這么慣著你了,容著你游手好閑四下浪蕩,早晚還得惹大事?!?/br> “你二哥宣府衛中的事你不必再管,路引文書和宣州衛賊都給我來處理?!?/br> 裴恭一驚:“可……” 裴宣不容反駁地吩咐:“明天起,你就去錦衣衛給我找差事干,職級低些,給我到京外遠郊查案去,少在京城里逛?!?/br> “大哥……” 裴宣厲聲打斷:“我意已決,多說無用?!?/br> “你要是真想替我們分憂,那就乖乖給我照辦,少給我惹些禍?!?/br> “要么去錦衣衛領差,到京外去慢慢避風頭,要么你看爹打不打斷你的狗腿?!?/br> 裴恭一時間斷難接受,忍不住反問:“就算我肯乖乖聽話領下差事,你圖我去替錦衣衛查案子?” “我有幾斤幾兩,大哥你會不清楚?”他自嘲似的笑出聲來,“那你要不還是讓爹打斷我的腿吧?!?/br> “少跟我嬉皮笑臉?!迸嵝慕涑咴谧郎现刂厍孟?,“這事沒得商量,你不去也得去?!?/br> “我知道你沒腦子,打一開始也沒指望著你能查出什么東西來,故而一早已經考慮過這事了?!?/br> “……” 什么叫沒腦子? 裴宣沉聲:“那京外的案子有大理寺協查,自會派遣推官評事予你同查?!?/br> 只要你別再給我惹事,好好跟著辦完差事,就能算是敬職敬責。 他疲憊地捏了捏眉頭,好似有半分失神,生怕考慮得還不夠周到。 裴宣再強打精神囑托:“去了京外沒人給你撐腰,老老實實夾著尾巴做人?!?/br> “少再惹人注意,耐耐性子等這風頭過去?!?/br> “大哥……”裴恭心下終于生起擔憂,“你安排我出京去避風頭,萬一內衛當真要秋后算賬,那你和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