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
楚棠拿起藥瓶:既然你猜到我不是這里的人,便該知有一天我會離開。 我不能接受。郁恪盯著他,鳳眸里滿是祈求,你就不能為我停留嗎?離開你,我會死的。 楚棠輕笑道:孩子話。一個人離開了而已,怎么會死呢? 你別不信,楚棠。郁恪認真道,我真的會死。沒有你,我活著也沒什么意思。 這不是郁恪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了。 楚棠這才察覺出一點兒非玩笑的意味,推開郁恪,打量著他的神情,皺眉道:郁恪,這江山你不要了嗎? 沒有你,我要它來做什么?郁恪笑道,至多為了你開心,盡心治理好,再挑個好的人繼承,然后就能了無牽掛地隨你 郁恪。楚棠冷聲叫他。 郁恪嘴角輕扯,說:好了,說笑的。哥哥希望我是個明君,這江山又來之不易,我怎么會就這樣撒手人寰呢。 楚棠已經不想和他談話了,談來談去也談不出個什么來,放下藥,道:你去找太醫給你上藥。 郁恪失落地喚他:楚棠,哥哥。 楚棠不為所動。 郁恪走后,楚棠還是留在了紫宸宮。 對他來說,在郁北的時間就這幾天了,住哪兒也不拘。住紫宸宮便住吧。 系統道:宿主,上司回消息了,問你想什么時候走。他說到時候一并結算積分,積分夠的話就算完成任務了。 上次在奴隸城那里,主系統一口氣送了一萬積分,楚棠都沒地兒用。系統第一次知道宿主的積分能有這么多,怎么可能不夠?明明說好完成了任務才能離開,現在卻說變就變。 整個系統簡直就像是為楚棠量身打造的一樣,對楚棠而言是好的規矩,就保持著,等現在變成了不利的了,說改就改。 系統以前就知道楚棠對上司來說是特別的,沒想到這個特權如此之大而已??伤睦锞挂膊挥X得奇怪,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他不舍道:宿主你真的要走嗎? 楚棠閉了閉眼,想起郁恪離去前的話,莫名生起一絲不對勁,回道:先等等,過幾天再說。 系統很高興:太好了,我舍不得和宿主分開,再多待幾天也是好的。 月容過來伺候楚棠的時候,戰戰兢兢的,像是怕楚棠還在氣頭上。但楚棠表情一如既往,冷冷淡淡的,不曾有過遷怒的行徑。 楚棠道:陛下最近有什么不妥嗎? 月容正給他布菜,聞言,道:回稟國師,奴婢沒發現不妥。不過不過奴婢晚上總聽到陛下在咳嗽,似乎是身體不適。 黎原盛之前也說過郁恪身體不適。 楚棠以為郁恪只是感染風寒之類的,沒多想,道:嗯。 到了晚上,楚棠要去御書房,守在紫宸宮門口的乾陵衛沒敢攔,只遠遠跟著。 第74章 晉江獨發 說到守在紫宸宮的侍衛, 白天里, 兩人又起了一小頓爭執。 彼時楚棠才幫他包好手掌處的傷, 看著郁恪脖子上已經凝結的傷痕:這個我不會處理, 你去找太醫。 郁恪粘著他, 乖巧道:好,不麻煩哥哥了。 楚棠收拾藥箱,微微垂著頭, 細白的頸子像白天鵝一樣,透著脆弱而堅韌的美感。 郁恪一個沒忍住,手指伸過去, 輕輕摩挲了下楚棠的后頸。 楚棠顫了一下,回頭道:你做什么? 郁恪聲音微微沙?。焊绺? 還疼嗎? 他說的是昨晚被針刺出來的傷口。 楚棠做什么事都很專注, 正專心收拾藥箱, 不甚在意道:不疼。只是一點, 以后不許這樣。 郁恪把握得很準,像是練習過很多次一樣。 可不是嘛, 不止刺楚棠之前練過,刺了之后還在自己的手上繼續練呢。 我以后不會了。郁恪誠懇認錯道, 都怪我一時心急,使了下三濫的手段, 辜負了哥哥的信任。 行了。楚棠道, 知錯就改??傊疀]有下次了。 郁恪接過他手里的箱子, 踢進了床底, 又直起身,張開手想要抱住楚棠。 楚棠猶豫了一下,還是伏低了身,由得郁恪摟住了他。 楚棠,郁恪跪在床邊,下巴擱在楚棠肩膀上,道,你真的要走嗎? 嗯。 揍了不聽話的孩子一頓,楚棠果然消了氣,聲音也溫柔了許多。 郁恪低聲道:可我好舍不得你啊。 總會相見的。楚棠摸摸他的頭,說,我養你這么多年,也舍不得你。 郁恪笑了幾聲,胸膛微微震動:有你這句話,我也就安心了。 楚棠還沒問他要安心什么,就見郁恪松開了手,帶著些不容拒絕的霸道,道:這些時日,哥哥就待在這里好嗎? 楚棠不退讓:你給我個理由。 祭祖大典快來了,哥哥得陪我去。郁恪輕聲道,就當是最后陪我一次。 楚棠點點頭:好。不過你把乾陵衛撤了。 郁恪嘟囔道:可撤了就更看不住你了。 楚棠盯著他,郁恪撇了撇嘴,小聲道:我撤還不行嗎? 楚棠踢了踢他的膝蓋:起來,不疼嗎? 他一起來就和郁恪爭執,沒有穿鞋,光著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倒不覺得冷。 郁恪低頭看了看。 楚棠的腳踝白細白細的,線條漂亮極了。 天地君親師,我只跪你。郁恪道。 楚棠說:那也不能頻繁你做什么? 郁恪仿佛夢游似的,伸手撈起楚棠的腳,摸了摸,迎著楚棠冷淡的眼眸,訕訕地放下,道:我怕哥哥冷著了。 你去處理好自己的傷。楚棠道。 郁恪道:好。 他起身的時候,似乎因為跪久了腿麻,踉蹌了一下。 楚棠下意識伸手要扶他,他一把抓住楚棠的手,借力站穩,甩了甩頭。 是不是哪里傷著了?楚棠皺眉道。 郁恪說:不礙事,就是昨晚一宿沒睡好,等批完奏折,我就能歇息了。 楚棠看著郁恪眼下的烏青,收回手,道:注意身體。 嗯。郁恪眼睛亮亮的,點頭道,不過哥哥這幾日一定要留在我身邊,否則我又要睡不著了。昨晚我就夢見哥哥生氣了,再也不理我了,我就傷心了一夜。 楚棠沉默了一下,道:你不做錯事,我自然不會生氣。 郁恪道:哥哥想做什么,我總不會違背你的意愿。既然你想離開了,那我會讓你離開的。 這句話從他口里說出來真是難得。 楚棠這時只覺得他乖,輕撫了下郁恪的手,道:乖孩子。 郁恪笑了笑,眼眸幽深:嗯。 看著郁恪離去的背影,楚棠輕輕嘆了口氣。 昨晚他是真沒想到郁恪會突然動手,著實驚了一下。好在郁恪還是懂事的,沒有把事情做絕,以致于釀成大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楚棠性子冷淡慣了,就懶得生氣了。 當然,離別在即,他也確實舍不得郁恪。他憐惜郁恪從小孤苦無依,養了十幾年,這份感情哪能不是獨一無二的? 夜晚,御書房。 啟稟皇上,國師身邊的許侍衛求見皇上和國師,在宮門口候一天了。 朕不見,也不許他見國師。郁恪面沉如水,不耐煩道。 許侍衛說他是奉國師之命,見不到國師就太監為難道。 郁恪看著奏折,忽然展眉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頗令人毛骨悚然:過幾日就是祭祖大典了,國師已經替朕前去感業寺準備了,讓許侍衛跟去吧。 太監彎腰點頭道:是,奴才遵命。 郁恪咳嗽了一聲,捂了下胸口。 黎原盛在一旁安靜地研墨,燭光跳動了一下,郁恪忽而出了神。 殿外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陛下在嗎? 是楚棠! 郁恪立刻收回神,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黎原盛連忙放下墨石,拍拍郁恪的背,分外焦急,大聲道:陛下你怎么了?是不是傷口又痛了,還是高熱又復發了? 楚棠一進來就聽到這話,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陛下生病了? 黎原盛跪下行禮,愁眉苦臉道:回國師,是啊,特別是皇上今天出巡的時候,又 咳咳,黎原盛。郁恪一邊咳嗽一邊阻止他,閉嘴。 黎原盛住了口。 楚棠道:不用管他。繼續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原盛看了看郁恪,郁恪似乎咳得無力說話了,沒往這邊看。黎原盛便看向楚棠,道:回國師的話,皇上今日出宮去找宋將軍的時候,路上遇刺了。 怎么會?手下的人是擺來看的嗎?楚棠聲音有些冷。 國師罵的是。都怪奴才們不小心,沒有保護好皇上 楚棠心中還存有疑慮,瞥一眼郁恪,對黎原盛道:傳太醫。 黎原盛道:徐太醫在外面等著給陛下診脈呢,奴才這就去叫他進來。 門打開了,冷氣吹進來一瞬。 郁恪坐在桌前,一手撐著腦袋,一手虛虛握在嘴巴前,咳嗽聲不斷。 楚棠看了一眼桌上小山似的奏折,走過去,道:郁恪。 哥哥。郁恪抬起頭,委委屈屈地張開手,道,我好像生病了。 楚棠凝視他片刻,還是走上前去擁住了他,沉默不語。 就他所知的,郁恪昨晚就好像體溫很高,他又說昨晚沒睡好,今早還被楚棠打了一棍、割了脖子、磕了額頭,看起來是應該生病的,郁恪似乎沒有撒謊的必要。 怎么不多休息?楚棠摸了摸他的頭,皺眉道。 郁恪臉色蒼白,抱著楚棠的腰,似乎很痛苦的樣子,說不話來。 黎原盛剛好帶著太醫進來,道:回稟國師,皇上近日似是一直在批折子,好幾晚都沒歇息過了,昨兒個才發了高熱,雖說皇上年輕氣盛,但哪兒能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折子也沒身體重要啊。楚棠道。 郁恪小聲地說:哥哥你在蔚瀛投下的那塊石頭,讓那些人都上了折子,我得料理好了,不然對你不利。 楚棠默了一下。 他之前為了離開,為了卸任,刻意想要將自己的名聲弄壞,好給帝王一個削掉國師職位的正當理由,就命人投了楚佞的石頭百姓大多是信這些東西的,文武百官知道了,也必定會議論紛紛,到時候,他就能名正言順卸任了。 他滿心想的都是離開,也沒想過會長久地回來,做出這些抹黑自己名聲的事來干凈利落,不留任何余地。 楚棠張了張嘴,想說他就要離開了,那些身外物對他而言不重要,他沒這個必要替他料理好。 可他最終還是沒有說。 郁恪的固執他一直都知道,但直到昨晚才認真體會到他有多固執,楚棠拗不過他。 再者,楚棠沒想到,自己不要的東西,郁恪還這么小心地捧著,生怕有那么一絲可能會讓他過得不好,生怕會有一絲針對楚棠的不利。 郁恪抱著楚棠,臉頰蹭了蹭,叫了幾聲:楚棠,哥哥。 楚棠嗯了一聲,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額頭:還燒著嗎? 郁恪抬起頭,眼眸分外明亮:不燒了。 楚棠感受著手背處guntang的溫度,懷疑他已經被燒壞了腦子,轉過身,道:還請太醫給陛下看一看。 徐太醫就是那個被郁恪從行宮帶回來的太醫,在一旁安靜候著,聞言,低頭道:是。 他只檢查了郁恪的額頭和脖子,便退了下去。楚棠疑惑道:不是說遇刺了,沒有傷嗎? 徐太醫擦著額頭的汗,瞧了一眼郁恪,吞吞吐吐道:這 楚棠道:你直說。 是。臣之前已經為陛下處理好傷口,陛下胸口上中了毒箭,不過陛下年輕體健,國師不必擔心。只是陛下昨日的高熱剛退,就又受了重傷,使得高熱也一并復發了。 楚棠皺眉:既不要緊,方才為何支吾? 陛下、陛下讓臣瞞著國師,說國師過陣子就要 好了,不用說了。郁恪出聲道。 徐太醫低頭道:是。只是現下到了換藥的時候,陛下中箭的地方仍有毒素未清,傷勢嚴重,必須按時換藥、服藥,否則發作起來,后患無窮。 把藥留下就出去吧。郁恪道。 兩人識眼色地退出去了。 楚棠回過身,問道:下午的時候怎么不派人稟告我? 怕你擔心,就沒想著告訴你。郁恪嘻嘻一笑,抓著他的手,道,我身體好得很,不怕。 楚棠看著太醫留下來的創傷藥和繃帶,嘆了口氣,認命似的拿了過來:我替你上藥吧,最后一次了。 郁恪手一僵,笑容落了下來,但很快就恢復如常,道:好啊。 他解開上衣。 或許是因為方才咳嗽得厲害,繃帶上滲出了鮮紅的血,觸目驚心。 楚棠剪開繃帶,底下的傷口就露了出來。光潔的胸膛上,接近心臟的地方,有一個凹陷的創口,長長的,邊緣撕裂,血跡微微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