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如果十三皇子投靠沈丞相,老牌一點的大臣自然也跟隨沈丞相,朝中大事依舊由他們掌管。如果他選擇新國師,國師手里又有兵權,那他們必須得重新考慮 總之,這次可能是年幼的十三皇子唯一可選擇的權利了。 郁恪也清楚。 沈丞相卻道:誰說只有十三殿下的? 這話瞬間就吸引了大多數人的注意,紛紛投以不敢置信的目光。 丞相說的可是真的? 怎么可能!那日入殮,老臣明明親眼看著 八皇子生母那日哭得可傷心了,不可能是假的。 沈丞相拍拍手,群臣讓開一條道。身后,兩個太監帶著一個八九歲的明黃衣服孩子走上高臺。 看那眉眼,有點像郁恪,記不過眼神垂著,看上去有些沉默。 人群發出一陣驚訝聲:八皇子?!他怎么還他不是 這是天大的喜事??!先帝在天有靈,也會欣慰了 一直沒說話的系統不淡定了:這老狐貍居然還留有后手!真低估他了! 高臺之上的楚國師半點眼神都沒分出去了。 沈丞相有些得意。在這個國師有要回來之前,他就著手這件事了。八皇子自覺地走到他身后,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沈丞相高聲道:月前,八皇子受逆賊把持,老臣幾經周折,冒死救出八殿下。奈何殿下身受重傷,又適逢郁北落難之際,為了讓殿下靜心修養,臣只好將此事隱瞞了下來。 八皇子低聲道:是是的,丞相所言甚是。 沈丞相側眼瞟了楚棠一眼:自古以來,郁北都是以長子為尊。更何況,十三皇子年紀尚幼,難擔大任。 看來是知道郁恪不會站在自己那頭,直接放棄拉攏郁恪了。 系統想了又想,還是出聲道:宿主,既然皇嗣血脈不止郁恪一個,還有第二個選擇,你要再考慮考慮嗎? 畢竟皇帝的人選直接關系到楚棠的任務。 楚棠沒說話。 郁恪看了看久而不見的八皇子。一個月沒見了,兵荒馬亂的,立身之所都難得,這個時常欺辱他的皇兄一出來便這般狼狽,比他還難堪,郁恪突然覺得恍若隔世。 想到沈丞相的話,他又猛然發現自己處境好像也不怎么好。 他成為無用的棄子了嗎? 郁恪內心糾結。 一個內里被蠹蟲蠶食得搖搖欲墜的郁北的皇帝,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可事實上,從出生在皇宮起,就注定了皇子的命運,不會有皇子不曾憧憬過那個位子。母妃受辱去世時,他便非??释约鹤夏菑堼堃?。掌握了權力,起碼不會讓他們兩個人孤立無援。 而且,如果他對誰都沒用了的話,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他努力抬頭,往那人身上看。 作者有話要說: 權臣氣質切換自如。 后天中午更。話說大家都開學了嘛,作業都寫完了嗎記 第5章 當此大任 楚棠似乎笑了下:八殿下有話要講? 這一句話就將八皇子推到眾人面前了,由不得他怯懦。沈丞相對八皇子使了個眼色。 八皇子猶猶豫豫地踏出腳步:對。我深受丞相恩德。并且、并且父皇在世時,曾說過說過十三皇弟母家有罪,資質愚鈍,還還說他曾、曾屬意于我做、做帝王 短短幾句,他說得磕磕絆絆,說完之后,還滿頭大汗,看向沈丞相。 沈丞相微微皺眉,實則心里頗為滿意。 諸位都聽見了嗎?先帝曾屬意的人,是八皇子!沈丞相道,八皇子,皇后嫡出,年長有德,溫良恭敬,實為儲君之選! 一時無人說話,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郁恪低下頭。 早上他偷偷跟蹤楚棠的時候,跑得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左手手心擦破了皮,鞋子上沾了泥土,臟兮兮的,一點兒都不像一個皇子該有的樣子。幸好他大半個身體都在馬車外,沒讓楚棠瞧見這寒磣模樣。 他想起了他的母妃。在諸多國色天香的嬪妃中,她不是最漂亮的,但她是最溫柔賢惠的。 因為是宮女出身,位分不高,兒子不受重視,宮里又經?;靵y,縫制浣洗的事情時不時就落到他們身上。他母親一般都不會讓他動手,又不放心他一個人待著,便一邊給他刷洗衣服,一邊和他說話。 恪兒這么乖,以后找個喜歡的人,她肯定也會很喜歡你的。 他哪來喜歡的人,有沒有命活到以后找喜歡的人都說不定。 郁恪用左邊的鞋子蹭了蹭右邊的鞋子,心想,手心好疼哦。 楚棠的人走后,來這里之前,宮女給他擦臉擦手,動作隨意,漫不經心,絲毫沒注意到他手上的傷。 寂靜中,楚棠慢悠悠道:下官今日踏出佛寺,實則是為宣召先帝遺旨而來。 他抬手。 郁恪盯著他墨色衣袖下襯得分外白皙瘦削的手指看了看,心想自己以后也要長成這樣,好看極了。不對,最好粗壯點,國師好像太瘦了。 系統看著楚棠,內心鼓脹,不由驕傲起來。 站上高臺那一瞬間,或是說話那一刻,又或許是從進入到這個世界開始,楚棠就不似之前在無人處的冷漠了,高貴、鎮定、傲慢,糅合著懶洋洋的清冷嗓音,構成國師獨有的高傲氣質。 他入戲了。 他選擇了一種十分合適、對他自己來說又比較放松的方式。 明明說得慵懶,卻又好像讓人感覺到他確實對權力是非常在意的。明明看重權力,偶爾的冷淡又并不顯得突兀,反而更顯現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本能。 系統選擇的宿主楚棠,是經過萬千聚光燈檢驗的人。楚棠出道時,那張臉一出現在大屏幕,無數溢美之詞便像潮水般涌來。 他一站上高臺,舉手投足間的氣勢無一不在吸引著人的眼光。 或驚艷,或畏怕。 聽到楚棠的話,其他人明顯都驚了。 怎么可能?先帝怎么可能給國師留下了遺詔? 不可能!國師不是一直都待在明月寺嗎? 沈丞相心中大驚,神色凝重,道:國師大人,此事不可兒戲。你知道假傳圣旨的后果嗎? 楚棠身后的侍衛拿出一道明黃色圣旨,在楚棠的示意下,出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郁北正值多事之秋,生死存亡之際,國難當頭唯十三皇子郁恪能當此大任。 圣旨一宣讀,在場的人都大張著嘴巴,呆若木雞,安靜如死灰,唯有玉白笏接二連三掉在地上的響聲。 良久,沈丞相回過神來,滿臉鐵青,謹慎地沒有做出頭鳥。 記 自然有人不希望皇位落到郁恪身上。有人出列,顫抖著手,指向侍衛:不可能!國師不曾入宮,何來圣旨! 楚棠身后,另一個侍衛上前,舉起手中的方正錦盒。 托先帝信任,為防止逆賊涉朝,派人送來遺詔和玉璽。若有疑問,可親自上來查看璽印。 幾個年紀大的老臣上去了。半晌,彎著腰作著揖退下了。 不僅玉璽是真的,字跡也是先帝的我絕不會認錯。 眾人不禁交頭接耳起來。有人不敢相信,有人仍舊質疑,有人在心里感嘆國師雖年輕但手段已然滴水不漏,著實可怕。 這哪里是有事相商?分明籌謀已久,有備而來。圣旨擺在那兒,誰敢有異議? 沈丞相也親自去看了,牙齒咬得很緊,看完之后,胡子顫抖,閉了閉眼。 私語聲漸漸低了下去。 郁恪還愣在原地,卻聽見臺上那人淡淡的聲音:太子殿下。 在眾人的目光中,郁恪不由自主就走了上去,走向那人。階梯很長,他邁著小短腿,幾次差點絆倒。 最后幾級玉階,楚棠下來了,微微彎腰,握住他的手,頓了頓,沒說什么,牽著他,一起走上最后幾階。 被他虛虛握著,傷口卻一點都不痛。郁恪覺得好像被一塊涼涼的軟糕敷過,有點舒服。 楚棠沒看他,和他說話,嗓音一瞬間仿佛變得柔和:從今天起,你便是郁北的太子。將來,你會是郁北的天子。 不咸不淡,恰到好處。 郁恪的手不禁顫抖了起來,他的血也開始沸騰,戰戰兢兢,又像野獸,在伺機而動。 有人先跪了下來,慢慢地,一大片一大片的臣子都伏下大拜。 臣李微,謹遵先帝遺詔。 臣林池,謹遵先帝遺詔。 沒人知道郁恪那一刻的心情。 楚棠拍了拍他的手背,松開他,直起腰,平靜的目光移向沈丞相。 沈丞相卻忽然笑了幾聲,問道:既然儲君定了,那朝政誰管?太子三歲,無人輔佐,恐怕不妥。本相在朝多年 自然是我。 楚棠一句毫不客氣的話直接將沈丞相的氣給堵住了,叫他噎得半死。 侍衛繼續宣讀沒念完的遺詔:楚棠國師,龍章鳳姿,有卓世之才,萬里挑一,特令國師監國,輔佐太子。 沒等沈丞相說什么,楚棠突然揚聲,道:今日回府,路遇刺客,搜得一令,是丞相府的令牌。沈丞相可有話要說? 接踵而來的打擊猶如實質的鐵錘,砸得沈丞相喘不過氣來。他有些暈眩:什么令牌! 系統也有些驚訝:宿主這么早就亮出這個牌?派人刺殺國師這個罪名,將來在恰當的時機可以拿出來直接打倒丞相?,F在應該還為時尚早吧? 楚棠說:有些帳可以秋后算,但有些帳還得早算。 宿主霸氣!果決利落!快狠準!系統恍然大悟,豎起大拇指。 不然以后就忘了。楚棠平靜道。 系統:感覺宿主是為了不讓系統他顯得那么蠢才這樣說的。 楚棠扔出一個木質銅文令牌,冷冷道:你自己看。 上了高臺的老臣低頭看,那質地和紋路,確實是丞相府獨有的。 他們不約而同向沈丞相投了注目禮,意思差不多:老沈,沒想到啊,你還挺剛?!但你居然留了把柄,看來要涼涼。 先不說令牌有造假的可能。且為何有人刺殺你不來刺殺我?你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國師應該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在民間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情,記惹得天怒人怨了?沈丞相暗道那些老臣為什么不下去,在這里湊什么熱鬧,冷聲道,這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突然,朱門大開,御林軍邁著整齊的步伐,井然涌入,身上的甲盔摩擦,發出令人牙軟的鏗鏘聲。 電光火石間,李大人領悟到了什么,立馬跪下,大聲道:刺殺國師,雖然未遂,但罪名重大,按律當打五十大板!還請國師和太子明察! 楚棠緩緩抬眼,看向面露驚恐的沈丞相,線條極姣好的薄唇勾出一抹淡淡的笑:那我先解決了引起問題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演戲,楚影帝是認真的記 第6章 一眼萬年 年輕的新國師一回來,就打了沈丞相的板子,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好不霸氣。京都里都傳開了。 這梁子可結大了。 宋雙成一回京便聽說了此事,心中既忐忑又莫名興奮。 他月前南下,在那個南蠻之地還沒待夠幾天,就收到宮里的來信,信上只寥寥幾字,字跡峻秀:準許回京。落款是楚棠。 還有那個朱紅色的漆印,線若長虹騰龍,正是國師專有的璽印。 今日正午,他才堪堪到了京都。去宋府的路上,見到幾個穿著朝服的熟人,便停馬打了招呼。 那些人看到是他,紛紛吹胡子瞪眼,驚訝萬分:宋大人?! 你怎么擅自回京了?被沈丞相知道了,你們宋家可落不著好處! 宋雙成下馬行了個禮,試圖賣個關子:實不相瞞,此次是受命回京,并非違抗旨意。你們以后會知道的。 李大人也在里面。他看看宋雙成因為奔波勞碌而有些疲憊的臉,笑了笑,道:宋大人年輕有為,有人賞識,自然可以回京。 宋雙成心里嘟囔。李微這個人精。他怎么就知道是有人賞識了?按理說楚棠除了一個月前去了契蒙救過他們,其他時候都在明月寺,沒在這些人面前露過臉吧? 自從貶去南蠻,眾人見宋家失勢,便減少了與他的來往,所以宋雙成完全不知道楚棠曾去信宮中說今日要回來。 且他這幾日趕回來,千里迢迢,現在才入京,當然也就錯過了今天早上楚棠也回京了的大消息。 李大人說:宋大人有所不知。楚國師回來了,就今早的事。他和身后的朝廷官員交換了個眼神,又似笑非笑道:還毫不留情賞了丞相大人一頓板子。 什么?宋雙成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李大人道:國師回來了。 他身后有人嘆口氣,道:也不知是福是禍。 沒等宋雙成消化,李大人又拋了個驚天消息,白日青天將他炸出一身冷汗:啊,最重要的是,郁北今天定下了儲君。 宋雙成覺得連續幾日的馬都沒震暈他,現在他站在平路上,卻差點被炸暈了。 戰事方歇,儲君剛定。宋家滿門忠烈,人才濟濟,現在可趕上了好時候。李大人狐貍似的瞅著宋雙成笑,笑得他發毛,宋大人以后別忘了提攜提攜我們啊。 是啊。我們以前也曾共事于尚書省,交情比不得旁人 這幾個老狐貍的話在宋雙成耳里逐漸模糊。他暈著腦袋,在他們絮絮叨叨的聲音中作揖告辭,騎上馬就一勒韁繩,調轉方向。 馬蹄聲噠噠遠去。李大人搖搖頭,道:國師這一回來,京中的位子可要洗了個遍。 洗什么?林大人沒聽清他說什么,看著大道上因為騎馬而飛揚的塵土,揮揮袖子,咳嗽幾聲,這地兒這么臟,確實該洗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