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愣了半天，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你他媽醞釀了半天情緒，又是因果又是天命的，左說右說就是不能改。

    怎么最后一句話，來了這么個轉折？

    這地藏是不是腦子壞了邏輯混亂，還是一時口誤？

    地藏朝我笑笑，從座位上邁步走了下來，順手將那生死簿合上。

    “我說，這些我都能告訴你?！?/br>
    “你這猴子改了天命，乃是世間異數，倒也有趣?！?/br>
    “我也想看你到底會怎樣?！?/br>
    我撓撓頭，有些不解。

    “那獨孤凡也改了天命，你為何不幫他？”

    地藏搖搖頭，兩眼靜靜看著我。

    “你和他不一樣?！?/br>
    “他雖然也被改了天命，但卻是九天玄女以自身命格為代價給他改的，與他無關。最終繞是有九世輪回之力，那九天玄女也不免落得身死道消?！?/br>
    “而你，不同。你是自己改了自己的天命?！?/br>
    “關鍵是，你還活著?！?/br>
    地藏就那么直勾勾看著我，似是打量一個稀奇寶貝一般，看我的心里發毛。

    “那我牛大哥也是異數唄？”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撓著頭問道。

    地藏點點頭，說那牛魔王乃是洪荒老牛，因緣際會，竟是修為比一些上古的前輩都要高出幾分。

    “那牛魔王論起機緣，比你還要高出幾分?！?/br>
    我哦了一聲，心說不愧是牛大哥。

    “我先來看看那和尚轉世的書生?！钡夭乇持?，慢慢走到書生面前。

    書生看著地藏的兩眼中，滿是迷茫。

    “咦，眼熟我嗎？”地藏似是吃驚一般。

    書生點點頭。

    “有些眼熟?！?/br>
    地藏點點頭，皺眉沉吟起來。

    片刻后，地藏伸出雪白的手撫了撫書生額頭，嘆了口氣。

    “我還以為他記憶蘇醒了呢?！?/br>
    地藏放下手，訥訥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遺憾。

    “倒是我想多了。他現在半夢半醒，腦袋里紊亂的很。這樣下去，很可能一直紊亂下去，也有可能明天便能蘇醒?！?/br>
    “一切，還得看天命?！?/br>
    地藏淡淡說道。

    “現在看來，是那兇和尚當時以魂魄之體與鬼仙纏斗，傷了根本，導致魂魄虛弱了幾分?！?/br>
    “不然怕是已經蘇醒?！?/br>
    我一拜，說聲多謝。

    地藏擺擺手，又接著說道。

    “至于那小狐，我卻不清楚她如今怎樣了，只知她重生之后，似是生在了西牛賀州，那里群妖匯聚，之后的事情我便不得知了?！?/br>
    “紫霞……想必你已經見過了。關于她的事兒，我還沒你清楚?，F在他們這些人的命數，也因你這個異數而改了，與生死簿上大不相同。所以如今我對他們的了解，怕是比你還要少上一些?！?/br>
    “生死簿上，這兇和尚，下一世原本還應該是佛。那小狐也依舊是狐妖，紫霞則與巨靈神成婚，安穩一世，下世生在了一個富貴之家，也算是一生富貴。而你，取了西經之后，在峨眉山閉門不出，直到下次輪回?！?/br>
    地藏嘆了口氣。

    “可是，你這異數出現之后，他們的命數也被改了。這也是為何，我說生死簿萬萬改不得?！?/br>
    “生死簿，天下因果莫出于此。一旦出現異數，便是亂了因果的大變?！?/br>
    “而你，則是那個異數?！?/br>
    地藏直直看著我。

    我心說你丫喝醉了吧，我就是個妖猴，要真有那本事，又怎會被如來一掌拍死。

    心里想著，我臉上訕訕笑著不知該說些什么。

    笑了幾下，我才一臉疑惑的回過神來。

    “你為什么要幫我？”

    “咱倆第一次見面時，你雖說冷著臉，但卻也暗中幫我們幾人，只讓喝了半碗孟婆湯?！?/br>
    “如今又告訴我這些。卻又為何？”

    我一臉不解。

    這地藏每次見面都一臉冰冷，一頭黑發趁的那白色臉皮入目冰涼，如同無情一般。

    但是，卻又暗中不動聲色的幫我。

    地藏沒理我，宛如沒聽到一般轉過身去，緩緩走向閻羅桌。

    安然坐好，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猴子，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該走了?！?/br>
    地藏一邊說著，一邊提起筆來，在生死簿上低頭寫字。

    我等了一會兒，地藏果然不再理我，在那兒自顧自寫著字。

    見他不想回答，我也就撓撓頭，不再糾結那個問題。

    “那，此番多謝地藏了。猴子告退了?！?/br>
    我彎腰一拜，卻見地藏依舊沒抬頭，甚至連落筆都沒停。

    直起腰來，我帶著劍逍遙書生和狼人青霞走了出去。

    …………

    “那個年輕人好拽哦?！?/br>
    走出地府，狼人傻兮兮的抱怨道，語氣中一股子酸味。

    我說你知道他是誰不，竟然還敢這么說話。

    狼人搖搖頭，一臉無所畏懼，“管他是誰?！?/br>
    “四大菩薩之首，地藏王菩薩?！?/br>
    我笑道。

    狼人不說話了，站在那兒隱隱有些瑟瑟發抖。

    我揉揉狼人腦袋上的黑毛，嘆了口氣，“就你這傻x樣子，怎么活到這么大的?！?/br>
    “你要是讓地藏他聽見，人家分分鐘在生死簿上給你寫個陽壽已盡。你能咋辦?！?/br>
    狼人一臉生無可戀的嘆了口氣，算是認慫了。

    “走罷，我們先出去?！?/br>
    我揮揮手，示意狼人用七十二變中的通幽神通帶我們出去。

    狼人點點頭，兩手掐訣。

    …………

    而此時，閻羅殿中，那地藏正面無表情的坐在閻羅桌后，提筆一筆一筆的在生死簿上寫著字。

    寫著寫著，流下了兩滴清淚。

    生死簿上，在一個名字下面，有一個字，“死”。

    地藏一筆劃去，重新寫了個生。

    落筆有力，入木三分，夾著地藏一身修為。

    然而，寫完最后一筆，提起筆來，卻見那生死簿上一陣光芒閃過。

    再看去時，生死簿上那地藏剛寫上去的“生”字已然不見。

    依舊是，“死”。

    這是命數。

    因果輪回，無人可改。

    哪怕是手握生死簿的地藏。

    修為滔天，那又如何。

    逃不出命數天意，跳不出因果輪回。

    葉落菩提根。

    除了，那個異數。

    地藏緩緩停下筆來，抬起頭看著殿外遠處。

    那里，一只猴子的身形漸漸遠去。

    地藏平靜的臉上，泛起苦笑。

    許久，大笑出聲。

    “為何，這猴子修為薄弱，都能改了自己的天命?！?/br>
    “連別人的天命，都因他而變?！?/br>
    “而我，修為滔天，手掌輪回，卻改不了生死簿上一個字！”

    “哪怕一個字！”

    “可笑，可笑，可笑我身為地藏?！?/br>
    一時間，地府之中地動山搖。

    那地藏一身修為爆發而出，沖散地府無盡冤魂。

    許久，才緩緩平靜下去。

    那閻羅桌上的東西，早被地藏掃下桌去，站在桌后，披頭散發的穿著粗氣，一雙柳葉眼瞪得通紅，雪白的皮膚涌上不健康的紅色。

    毫無之前那冷靜冰霜的樣子。

    閻羅殿角落，柱子后面，一個藍衣倩影躲在那里，紅著眼圈看著披頭散發的地藏。

    西天靈山之上，萬佛端坐。

    一個坐在最高首座的金身大佛嘆了口氣。

    “地藏那里又想不開了?！?/br>
    如來喃喃道。

    如來身旁座次，一個大肚笑臉的大佛臉上笑意更重幾分。

    “這地藏，修為滔天，佛法猶在我之上，卻立誓地獄不空，誓不為佛?！?/br>
    “此番宏愿，足可見其悲天緬人之心，當屬萬佛中第一人?！?/br>
    “可是，他也因此成不了佛，只能是四大菩薩之首。否則你我二人之間，還要加上個地藏?！?/br>
    彌勒佛似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

    這地藏，的確有些可惜了。

    “阿彌陀佛?！?/br>
    如來低語一聲佛號。

    “萬事自有命數。地藏他也有自己的命數?！?/br>
    西天靈山上，萬佛齊語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