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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和試卷正發到他面前的人一眼對上了。 秦西訣淡漠的眼才初顯一絲波瀾,阮景忙別開視線。 血已經浸透紙巾,指縫一熱,他一把抄過紙巾,疾步離開座位,去往衛生間。 阮景從小鼻腔血管淺,天熱上火,作息不規律,都會流鼻血。 可這早不流晚不流的……從那天后,第一次和秦西訣面對面碰上,居然還是這么個丟人場面。 他看著陽光下剔透的清水慢慢沖干凈掌心的血,腦袋也一陣發暈。 腦袋一昏沉,這些天來費盡心思壓制的某些念頭又跑出來作祟,他避無可避地把剛才秦西訣的表情和模樣回顧了幾遍…… 慢慢關上水龍頭,他才收拾好那些雜念。 隨后在心里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身體狀況是差了些,看來得多注意,不然還沒到高考就垮了。 想著想著,他聽到有人跑進門來。 轉頭一看,孫奇擔憂地站到他身邊瞅著他:“景啊,怎么回事,血止住了嗎?” 阮景摸了摸通紅的鼻子,又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沒事了……不礙事,是天太熱了?!?/br> 孫奇平緩著呼吸:“那就好,我剛剛進教室,秦大佬在忙著發試卷呢,就讓我來看看你……” 阮景從鏡子里看著孫奇,沉默了幾秒。 他和秦西訣在一起的時候,孫奇不知道,分手的事自然也不知道。所以孫奇沒有像林白那次受托送藥一樣,把秦西訣的事委婉加工之后再告訴自己。 此時從孫奇無心的話中聽到那個人對自己的擔憂,不由得失神了片刻。 孫奇在一旁洗手:“哎,說起來,你最近學習也太拼了些,得多注意休息啊?!?/br> 然而說到這個,阮景才想起另一件事,恰好是關于孫奇的。 這半年來,除卻學習,阮景大部分心思都花費在自己和秦西訣的事情上,對周圍發生的事也少了些關注。 但孫奇不是個復雜的人,在兄弟面前,他的心思毫無防備地寫在面上。 于是這個月來,阮景發現了自己這位兄弟有些不對勁。 除了開始認真學習,更加刻苦地參加體育訓練,平日相處間居然會時常走神,或是喜歡一個人發呆,似乎有什么難以言明的心事。 阮景看了他一眼,先做了猜測:“老孫,你和沈婳還好吧?” 孫奇被這單刀直入驚得差點跳起,又咳了咳:“怎么突然問這個,最近先好好學習吧,也不能在這關鍵時刻打擾她?!?/br> 阮景明白了,和沈婳無關,于是扶上他的肩膀,神色認真:“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孫奇提起沈婳時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從鏡子里看著阮景,難得露出些遲疑。 衛生間里安靜了幾秒,鋪在地上的陽光不緊不慢地走著。 上課鈴聲忽然響了,孫奇嘆了口氣:“先回去上課?!?/br> 阮景只好先作罷。 阮景在踏進教室門的時候,秦西訣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檢查是否全須全尾,才又移開視線。 他在那一眼里猶如踩空的心悸卻久久沒有平復。 一直到了晚上。 晚自習過去了一半,阮景正埋頭做試卷,前排的孫奇忽然起身,離開座位。 沒有課的晚自習都在各忙各的,這樣的行動在教室并不突兀。 阮景卻似有所感,抬眼看過去,孫奇也正看著他,然后從后門走出去了。 五分鐘后,阮景也離開了教室。 阮景手揣褲袋,三步并兩步來到教學樓天臺。 鎖已經被輕車熟駕地非法打開,他走了進去,夜風迎面緩慢吹來,稍緩了夏夜的燥熱。 孫奇雙手撐在護欄上,指尖的煙被風吹得四散開來。 阮景微微俯身,趴在護欄上,額發被風輕輕撩起,和身邊的人一起看著遠處的燈火海洋。 孫奇沒有看他,一句話被夜風捎帶了過來。 “我爸快出獄了?!?/br> 阮景睜大眼,轉頭看向身邊的人,震驚得差點沒扶穩。 在他的印象中,孫奇幾乎沒有提過他的家人,如今石破天驚的一句,讓阮景忽然明白,平日里和自己如常打鬧的人,這些年過得并不輕松。 孫奇把阮景和林白當最好的兄弟,其實沒有什么事好藏著。提起這件事有些難以啟齒,一旦說出口,好像坦然敘述也變得簡單。 孫奇從小跟著他爸長大,父子兩關系不太好。孫爸爸脾氣暴躁,孫奇也不省心,兩人吵架和挨揍常常鬧得雞飛狗跳。 等孫奇大了些,孫爸爸開始一夜夜不回家,或是幾天不見蹤影…… 直到孫奇上了初中,某天早晨去上學,與幾天不見的孫爸爸擦肩而過,快要錯開身時,孫爸爸忽然叫了聲“兒子”,驚得孫奇立馬轉身,孫爸爸在下一秒又恢復如常,罵了聲“快滾”,然后自顧自走了。 在孫奇的記憶里,別說一聲“兒子”,就連稍微好聽點的稱呼都欠奉。爭吵時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早已堵住了想認真聽話的耳朵,讓他倆幾乎沒有用有效的語言交流過。 這一聲“兒子”落在孫奇耳里,陌生又猶如驚雷,驚得他不敢追問,生怕驚醒一個不真實的夢。 這是孫奇最后一次見到孫爸爸。 再回來時,他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