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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放學后,他向肖盛請了病假——最近正值換季,感冒發燒的高發期,他十分不幸,恰好中招了。 今天實在難受,腦袋被糊住了一般昏昏沉沉,四肢酸軟無力提不起勁,回到家了,想喝點熱乎的。 家里沒人在,他只好自己動手,用生姜榨汁,混合棗泥,與紅糖水一起熬制成膏狀糖漿。取出幾勺用熱水一沖,就是現成的姜糖水了。 誰知每種原材料只準備了一點,成品竟然滿滿一大鍋……吃了沒經驗的虧。 他留下兩罐放在家里,又用新罐子裝了一罐,準備趁著秦西訣不在家,去看看好久未見的老太太。 這幾天,阮景不知道怎么面對秦西訣了。 如果說以前的別扭是捉摸不透的情緒在作祟,這次卻是心底藏了一些念頭,讓他根本無法面對這個人。 當然了,這次也是自己單方面的。 他的不對勁,源自開學那天晚自習。 那個不經意的觸碰如同打開了某扇早有松動的門,緊接著,以往那些因秦西訣而起,卻找不到答案的莫名癥候,慢慢穿過重重迷霧,讓他艱難地窺探到了一點端倪。 他模糊地意識到,那好像是更嚴重的事情。 他漸漸明白過來,自己對秦西訣的感情,似乎不僅僅是朋友之間那么單純。 剛一琢磨出這個想法,他慌忙地立馬生硬止住思緒,不敢再細想。 察覺這些,阮景又震驚又迷茫。 不順著這個念頭細想,光是拿產生它的事情來說——他與秦西訣從初見的陌生疏遠,到如今的無話不談,秦西訣是那么信任他,把他當最好的朋友,他們在萬千目光下的球場上并肩為校爭光,也在深夜的無人角落里互訴衷腸。 一旦自己心里懷揣了多余的思想,都覺得有負于那些時光,也有負于秦西訣。 阮景覺得自己糟透了。 所以他不是故意躲著秦西訣,是根本無法面對,連目光都不敢在他身上多停留,唯恐沒藏住的一點貪念被對方察覺。 阮景哪遇到過這種事,他如同坐上戰斗機駕駛位才想翻看《駕駛員初級入門指南》。 他調動了自己所有的情商與智力群策群力,依然得不出個辦法,紛紛顯示超綱。 一時半會兒沒辦法,他只好借著美術課忙碌的借口,一回到教室,能閑下來的所有時間都埋頭在繪畫里。 鴕鳥似的把頭扎進沙里躲避。 放學后也不去人多的畫室了——別人和他說話時總心不在焉,反復幾次,別人還沒疑惑詢問,他自己先煩了,獨自躲回了明德樓的空屋子。 最近氣溫時而轉暖,明德樓在沒吝嗇陽光的午后,也恢復了幾分暖陽閣樓的氛圍。 然而春寒陡峭時而復返,阮景還偏生喜歡在畫累后倒頭睡覺。 某天下午,他在一個噴嚏里驚醒,迷??戳税胩齑巴怅幚湎氯サ奶鞖?,終于病倒了。 阮景此時站在秦西訣家的院門口,心里頗有幾分自作自受的無奈。 老太太看到是他,把院門打開,要把人讓進來。 她身上還穿著圍裙,看來正在廚房忙碌。 說起老太太住進來不久后,秦西訣意識到自己要開始照顧一位老人,于是去看了很多菜譜,向阮景請教了一些問題,并獨立地從擇菜到上菜,緊張嚴肅地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頓飯。 老太太和阮景嘗了一口,靜了幾秒,不約而同地放下碗。 秦西訣:“……” 自此以后,老太太就不讓秦西訣進入廚房了。 她用了一頓飯,把廚房變為了自己的領地。 饒是懷疑秦家人廚藝的阮景,在小心嘗了一口后,立馬放下成見連連稱贊,味道竟然堪比大廚級別。 于是秦西訣補全技能點的想法,就這么在實力碾壓里戛然而止了。 最近幾天,對門的蘇奶奶常來約老太太到小區超市一起買菜,老太太先是不理人,后來可能聽煩了,拗不過,也跟著出門了。 盡管老太太路上一句話不說,蘇奶奶也能憑一己之力聊得十分開心。 阮景回過神,見老太太還等著他進院子,忙搖了搖頭,他還是不想冒險久留,要是秦西訣提前回來就玩完了。 他把罐子遞給老太太:“奶奶,我就是順路來看看您,然后給你帶點東西……我該走啦?!?/br> 老太太沒有動,接過罐子抱在懷里,就這么看著他。 她是想讓自己留下,阮景明白的。 阮景心里也不好受,要是以后漸漸和秦西訣疏遠了,也不能再來看老太太了吧。 念頭一起,他怕再看下去會舍不得,忙匆匆打了聲招呼,轉過身走了。 老太太忽然在他身后叫了一聲:“阮阮?!?/br> 阮景鼻子驀地一酸,或許是感冒讓情緒更加敏感,這一聲竟讓他有些難過。他不敢多待,也不敢回頭,只能不停地往前走。 一股勁地埋頭走了很遠,過了轉角,阮景才回頭看了看。 老太太還站在門口,似乎等他走過轉角,不見了,才慢慢回屋了。 他終于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酸脹的眼睛。 ———— 這學期的摸底考試轉眼將近,阮景的感冒依然不見好轉,或許養病所需的“靜心”達不到,還更加嚴重了。 他終日陷在昏昏沉沉里,提不起精神,也沒什么心情,拒絕所有一起嗨的邀約,活像個孤僻的幽靈,與熱火朝天的氣氛格格不入。 --